他说:“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再我面前撒谎骗我。”
陶知易以为他是生气自己刚刚回答的话太过拙劣,于是一边低低点头,一边思考如何补救。
“你可以。”
脑海中空白了一瞬,他尚且来不及思考,就愣愣问出了声。
“什麽。”
李应却只是继续往前走,留下三个字。
“自己想。”
陶知易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他只是微微一梳理就想明白了,李应的意思是说他可以在他面前撒谎。
可是为什麽。
为什麽他可以。
陶知易这麽想,也这麽问了。
李应那时候的眉眼白的像霜花一样,不知道是路灯的原因,还是什麽。
“因为……”
“不想再听到这麽笨的话了。”
陶知易愣愣地点头说好,李应说什麽,都是好的。
过两秒,又说:“李应。”
“好像下雪了……”
李应盯着他头上那粒模样标准的雪花绒,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涟漪,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帮他摘下来。
只说:“我看到了。”
目光不自觉挪到他的脸上,陶知易的表情却像是格外惊喜,眼中跃动着光芒,叫人想忽略都难。
李应似有所感,问:“你没见过雪?”
陶知易看着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记忆里,有一年上海倒是下过一回雪,不过那一次他正好跟爸爸一起回了他的老家,妈妈没有回去,後来她告诉小陶知易的时候,陶知易还哭了,和下雪的冬天擦肩而过,在童年时,居然是这麽一件伤心的事。
为了治愈小陶知易那颗受伤的小心灵,陶妈妈後来还带他去了锦江乐园玩。
只不过,那实在是太为久远的记忆。
现在,雪回来了,妈妈却已经离开了他很久了。
李应一直侧头看着他,直到面前的人因为想起了什麽,眼里忽然间蓄满了泪花,他看着看着,心念一动,很快伸手把他头上那颗没来得及化的雪花摘下来了。
触及的一瞬间,雪花就化作了水花。
李应微微拈了拈指腹,是冰凉的。
他心想,像这样水作的花,浑身上下能有一颗就够了,多了不免泛滥,泛滥就会淹没自己。
他没有去打扰陶知易的回忆,有些事情是经不起联想的,当然也经不起深想,因为只要想起,心就会完全碎掉。
李应也不会去安慰他。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时候,确保周围是寂静的就可以了,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碎掉了的心会自己再长起来。
李应这个人,做他的心,好像都要比其他人的心更加倒霉,因为连他自己都丝毫没有要怜悯它的意思,当然也就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他因此只是和陶知易肩并肩走在飘雪之中,谁也没有再说话,这条路长得令人满意,人少得令人满意。
陶知易终于勉强将自己从记忆的沼泽里拖拽出来,回神的第一句话,他听到李应说:“安北年年都会下雪。”
“是麽。”
“那真好。”
他抿着唇,真情实感的感慨了句。
李应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你会想一直留在这里吗?”
“……”
陶知易擡着头,看了看远处的夜空。
那里雪花纷纷在下,预告着温度正在通往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