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阳没立马回答,他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唇想了一会儿,说:“我听师兄的。”
真乖,李延玉想,忍住擡手在他脑袋上呼噜一把的冲动,说:“睡吧。”
他刚闭上眼,又立马睁开:“忘了问,你成年了吗?”
李延玉今年二十,如果参加舞狮比赛是青年组。
“已经满十八几个月了。”黄青阳说。
李延玉放心了:“那成。”
医生每天早上八点会来病房给李肃做检查,七点多刘佩兰到医院,黄青阳就会回狮馆训练,下午或者晚上再过来。现在李延玉回来了,李肃就让他和黄青阳一块去。刘佩兰想让李延玉再倒倒时差,可父子俩没一人听她的。
“我好久没去狮馆了,还怪想的。”李延玉说。
刘佩兰不信他的话,不过也没再坚持,摆摆手算是同意了。
李肃躺床上闭着眼,只说了三个字:“好好练。”
两人到永越时,一楼有七八十个6到8岁的小孩正练得起劲,跳箱被他们踩得砰砰响。
“来了,”教学的老师朝他们走来,和黄青阳打完招呼後看向李延玉,眼中有欣喜:“昨天就听师母说你回来了,今天就开练了啊?”
来人叫张弛,和李延玉同岁,他俩从小就认识,张弛不舞狮头也不舞尾巴,当引狮郎。
李延玉笑笑,打趣他:“你现在怎麽成孩子王了。”
张弛:“平时都是竟思师兄带,今天他和大师兄出去表演,就让我带了。”
大师兄就是郭胜,竟思姓徐,小郭胜一岁,不管年龄还是拜师入门都在狮队排第二。狮队的其他人私下都不那麽讲究,平时也互喊名字,只有郭胜和徐竟思,见了面都会喊一句“师兄”。不过黄青阳不一样,他是最晚入的师门,虽然大家都喊他别见外,他还是见谁都喊师兄。
张弛和李延玉东拉西扯地聊,见黄青阳乖巧地立在一边听,打趣道:“自从青阳来我们狮馆,喊我一口一声‘师兄’,我都感觉自己老了。”
黄青阳不是第一次被调侃了,笑着没说话。
李延玉受不了似的,开口道:“少贫,这话你敢当大师兄他们面说吗?”
张弛嘿嘿笑了:“那不敢。”
旁边的孩子被这边吸引了注意力,跳得漫不经心,最後干脆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
“老师,新来的哥哥也来耍狮子吗?”有胆大的孩子问。
这些孩子都不是第一次来练狮,对狮队的人都比较熟悉了,这会儿看见李延玉这个生面孔,不免有些好奇。
“每人一百个都跳完了吗?”张弛不答反问,“跳完就扎马步。”
孩子们顿觉无趣,只能乖乖开始训练。
“你回去上课吧,我们自己看就行。”李延玉拍拍他的肩,“张弛师兄。”
“行行行,”张弛笑着摆手,“那你们自便,我继续回去当我的孩子王了。”
两人从一楼後门走出去,外面是一块露天的训练场,场地四周种满了国槐,李延玉离开後又长大了不少,如今已是亭亭如盖。
树荫底下有间小的储物间,因为是临时存放,里面的狮具大都被狮队外出演出带走了,只剩一个直径1。05米的红色描金大圆木球。
李延玉突然很想试试,他走过去,在黄青阳疑惑的目光中纵身一跃,双脚踩在球面上,稳住身形後人稍往後站,双脚慢慢推球向前滚动。
屋内场地不够,李延玉没滚多久就下来了,转头见黄青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师兄,你好稳。”黄青阳不敢置信。
“还行。”虽然出国三年,但李延玉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他练这些也不是一天两天。在黄青阳钦佩的目光中,他感觉心里那只骄傲的猫儿正竖着尾巴,昂首走来走去。
不过要舞狮光有个球可不行。
“东西还是放在二楼吗?”李延玉问,二楼一整层都是训练场,狮具也主要存放在那儿。
黄青阳点头,两人便一起从露天场地的外侧楼梯上了二楼。
上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穿过场地,里侧的储物间就大多了,狮具也齐全。十几个竹编的圆笼放地上,里面有红黄丶红绿丶橙黄配色或其他颜色的狮被,狮头放在最上面,顶上有绿绸或红绸扎成的结,红色代表雄狮,绿色是雌狮。旁边的落地衣架上挂着狮裤丶狮褂,底下摆着舞狮穿的鞋子。
李延玉走近,擡手触摸狮衣上柔软的毛发。他随意拾起一撮放手里掂了掂,狮毛垂顺,有一定重量,是用牦牛毛制成,而旁的另一件狮毛同样柔顺,垂坠感却略差一些,量也轻不少,显然是纤维制的。
他恍然,仿佛穿上狮衣舞狮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想起还躺在医院的李肃,李延玉把某种决心按在心里,从旁抽了两条腰带,把另一条递给黄青阳:“来吧,试试高举。”
黄青阳也不扭捏,接过腰带扎紧。
两人热完身,黄青阳擡手做着举狮头的动作,李延玉从身後拉住他的腰带,用力一提,借黄青阳起跳时的力上举,伸直两臂,把狮头举起丶举高。两秒後,狮尾後撤步,狮头垂直下落。练了十来次,汗水已经浸透後背,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像在水里过了一道。
“青阳,能陪我耍个套路吗?”休息的时候李延玉问。
舞狮要求狮头狮尾合二为一,这种默契没个一年半载是培养不出来的。虽然他俩第一次配合还不错,但要真的达到人狮合一还为时尚早,更别说要舞一个完整的套路。
但黄青阳只是点头,看向李延玉汗涔涔的脸,问:“要给师父看吗?”
“嗯,”李延玉没否认,“想让他放心。”
黄青阳抹了把脸站起来:“师兄,我戴着狮头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