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柳看着板车上的皮毛,点头答应了。岑应拍拍钱袋,“等着。”
隔壁街有家烧饼店,巴掌大的烧饼皮薄馅大,外边焦脆,里边肉汁丰盈,当时齐小河带着自己来时,自己可是一口气吃了两个呢。
岑应脚步一顿,不知道河哥儿现在吃过东西了吗,吃的东西有烧饼好吃吗……
考虑了大家的食量,岑应一下买了八个烧饼,又买了一捧野山楂,酸酸甜甜的好解腻。
岑应拿着东西往回走,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对夫妇在盯着他看。
“就是他?”秦文的眼睛盯着人,冲旁边的人发问。
“可不是,听说还是个寡夫郎呢。”钱凤掐紧了手里的菜叶子,这是别人挑剩下後,她低价买来的。“那日成婚可是好大派头,那些个肉啊酒啊,全让那些个不相干的吃了去,反而你这个做二伯的被拦在门外。”
秦文脸色阴沉,并没有理会妻子的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岑应。
“那时我都让你别去要你那死人大哥的家産,现在好了,把人得罪死了,害得老娘天天跟你吃菜叶子。”钱凤在菜里翻到一两根烂熟的,将它们挑出来扔到地上,嘴里还在不停抱怨。
“闭嘴。”秦文一把扯过那些菜,扔到地上,“当初你也没拦着我,现在谁也别怪谁。我是他亲二伯,他敢对我不敬?”说完转身就走了。
因着在大街上,钱凤不好发作,弯下腰将那些菜一点点捡起,“都是要钱买的呢,一点都不如他大哥,怎麽就嫁给他了……”
当初钱凤本来是要说给秦松柳的爹,秦武。可那时秦武整日往县城跑,说什麽要练功丶学武,既不好好种地,又不能往家里拿钱,这对庄稼人来说叫作没个正形。
钱凤和家人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秦武就带着燕乔回家,说要娶她。钱凤一下就慌了,秦家在他们村子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秦家兄弟相貌也好,她不想错过这门亲,就连忙让媒人上门去,定下了秦文。
成了亲,钱凤才知道秦家两兄弟的关系不算好,准确来说,是秦文单方面对大哥心有芥蒂。
在秦文眼里,这个大哥除了春耕秋收外,从来不管家里,有时还要拿家里的米粮丶银钱,说是要孝敬师父,爹娘也不管,只说他大哥是有出息的。
秦文不服气,给大哥取武字,便让他去学武,给自己取了文字,可自己才读了两年书,家里就不让念了,凭什麽?
对大哥的不满,积年累月下来就成了怨气。
可怨归怨,大哥还是他的大哥,小时候带他玩,教训欺负他的人,在家时也会抢着干活让他休息。直到有一次,他撞见爹和大哥谈话。
“爹,我这些年攒了点钱,要不再让小文念两年书吧,我看他性子沉丶坐得住,是念书的料,将来一定有出息。”秦武将袋子里的钱倒出来,叮叮当当落了一桌子,这是他这些年闲暇时替人跑腿打杂丶做打手攒下来的钱。
秦老爹将那捧钱推回去,“用不着,先生说了他不是念书的料,就别浪费钱了,在家种地也能吃饱饭,我不也是这麽过来的。你不要再去做活挣钱,家里还能出得起给你师父的供奉,你有天分,应该……”
剩下的秦文没听进去,从那时起,他听什麽话都好似在说他不如大哥。
到後来他甚至魔怔了,觉得不是他没读书的天赋,是因为要给家里种地,才耽误了他。那些个学子文人,谁不是被家里供起来,只需要做读书一件事就好了。
所以这是爹娘欠他的,是秦武欠他的。
秦武是个大老粗,那时他已经可以外出走镖,又正值新婚,并没有发现弟弟的异样。每次走镖回来,秦文都上门来要钱,说是要做点什麽但手里的银钱不够,秦武想到这些年都是小弟在照顾家里,便给了。
後来几乎是秦武刚到家,秦文就上门要钱了。
秦武才走完镖,累得不行,二话不说就将钱给了,还对不能招待弟弟感到不好意思。燕乔看在眼里,觉得不太对,就同他提了一提。
秦武起初觉得是燕乔多想,可後来秦文越来越过分,开口要拿他所有的钱,秦武就直接问他是真的缺钱,还是只是想要钱。
兄弟二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那天吵完以後,秦文没再上过门来。直到秦老爹二人相继离世,秦武才做主分了家,只带着妻子就离开了,搬到齐家村去。
按理说秦武走时没拿走一分一厘,在世时也会补贴秦文一二,加上秦老爹留有的田地屋舍,秦文是不至于去买剩菜叶子吃的。坏就坏在秦文将自己的执念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找了最好的先生,要让儿子做读书人。年年都要交一笔数目不小的束修,还得给先生备厚礼,三年下来早就将家底拖空了。
钱凤想,都三年了,连个童生都不是,还不如不读了。可她不敢说,早前提过一次,秦文那脸色!钱凤觉得她要是敢再说下次,秦文定会动手打她。
将菜捡起来,又拍了拍灰,钱凤都不记得上次吃肉是什麽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