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个人动了,正慢慢往简云帆走过来。
那一刻,简云帆觉得自己见到了幽灵,一个徘徊在他血脉里的阴魂不散的幽灵……
他倏然起身,往出口走快步去。他一边走,一边颤抖着手低头拨打汤啓瑞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地铁里的缘故,信号很不好,令人绝望的提示音一次次响起。
简云帆走到地铁站外,手上仍不放弃。他一边警惕地望着地铁站出口,一边反复看向繁忙的马路,心中祈祷,希望可以有一辆空车的士能停在他面前,将他载走。
电话终于通了:帆,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这时,一辆空车远远驶来,简云帆急忙招手让它停下,并对汤啓瑞说道:“我被跟踪了,你别过来。我刚叫到计程车,回学校。”
简云帆语气急促,擡手拉开了的士车门,钻了进去:“师傅,麻烦到……”
一道锋利的寒光止住了简云帆还没说完的话。
他太慌乱了,连副驾上还坐着个幽灵都不知道。幽灵扭头看了简云帆一眼,手中的长刀正架在司机的脖子上。
幽灵淡淡开口:“开车。”
那一瞬间,简云帆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扑上车门,想要下车,可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咔哒”一声,车门已随汽车起步自动上了锁。
——帆!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手机还未挂断,汤啓瑞的声音从听筒处模模糊糊地传来。
副驾上的男人莫名怒道:“你和谁打电话!”
手上的刀随着男人的情绪起起伏伏,吓得司机惊叫出声。
简云帆也被他突然的怒意吓得身体一震。他勉强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看了眼手机,掐着後视镜的忙点,偷偷将手机藏到了他的羽绒服袖子里,只露出一点小小的屏幕,方便他随时查看手机的状态。
手机的另一边没有再说话。
简云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汤啓瑞了。
为了让汤啓瑞知道他现在的情况,简云帆不得不艰难地吐出那个字:“爸……”
这声“爸”落在汤啓瑞耳里,犹如雷鸣。简云帆的情况,他是断断续续知道的,其中的内容有道听途说的,有旁敲侧击的,还有他直接问简云帆的。
简云帆总是故意答得颠三倒四,支离破碎,只够汤啓瑞勉强凑出了简父的形象——一个虐童的精神病患者。他在简云帆三岁那年进了精神病院,从此两人再无交集。
从电话那边的反应来看,简父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甚至疯狂到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并且绑架了的士司机和自己的儿子。
很难想象简父接下来还会做出什麽事情。
汤啓瑞不敢挂掉电话,时刻关注电话那头的动向,同时捂住麦克风,避免突如其来的打扰刺激到对方。他快速低头,从书包里掏出纸笔,低头写下一行字,然後迅速找到地铁内的防暴警察,将写着字的条子递过去。
对方看了汤啓瑞一眼,见他神色惊恐,又不敢说话,心下狐疑,怕是年轻人的恶作剧。他和同行人员对视了一眼,觉得还是谨慎为好,便示意他到保卫科监控室。
到了监控室,一切嘈杂都被隔绝在外。
待房门锁上,在场所有人都保持安静之後,汤啓瑞才将手机放到桌面上,打开了免提。
对面先是嗡嗡响着噪音,没有人说话。
面对周围半信半疑的目光,汤啓瑞担心再这样安静下去会错过机会,便用指背在麦克风上敲了两下。
——咚咚。
混合在人流高峰的喇叭声下,不那麽明显,却被简云帆捕捉到了。刚才,简增的情绪过于激烈,手上的刀几乎就要割开司机的脖子。简云帆不得不假装挂掉了电话,幸好简增已经病入膏肓,加上头一次做这档子事,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智和闲暇却检查他手上的东西。
简云帆不敢说话,对面也机敏地没再作声,现在忽然传来提示,是让他说话的意思?
简云帆清清嗓子,问副驾:“爸,我们要去哪里?”
“你别管!”恰巧身後的车喇叭响起,简增像是受到了刺激,情绪突然激动,空着的那只手暴躁地捶向操作台,“你怎麽开车的?没看到绿灯了吗?”
司机被他吓得手足无措,连忙松开刹车,踩下油门:“开……现在马上开……刀……小心……你刀……”
简增歪着头,皱眉看着早已脸色苍白的司机。他神情专注,将司机盯得越发心慌。突然,简增问他:“你是故意的对吗?”
司机:“……什麽?”
“我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拖时间是吧?想让人来救你是吧?”
司机忙道:“我丶我没有,我丶我不是!”
简云帆静静看着两人,默默将自己缩在副驾座椅後的死角处。这样,即使简增突然要对他做些什麽,也碍于座椅的阻挡,无法称心得手。
他看着路旁缓缓路过的电视塔,状似在给司机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傍晚的四海路都很堵的,尤其是电视塔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