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誉记得那个清晨,他在睡觉,醒来已是晌午。本想悄摸摸先把事办了,结果被康枞拦个正着,跟着就有下人来报:侯爷和夫人出事了。
只剩沈泊淮和子彦了,李茂。
只剩他们了。
傅承誉垮着身,驼着背,目光呆滞,无焦的双眸慢慢凝聚。
白色靴底沾了泥,停在他面前,静默半晌缓缓开口:“二哥的事,我很抱歉。”
树叶哗哗作响,鸟笼随之晃动。风声中,傅承誉仰起头,同色锦衣系着同色腰带。
就是个笑话。
——
蔺城,薛家。
薛玉生引着沈泊淮穿过回廊,时不时瞧向他身旁的傅子彦,“别说,小家夥长得怪好看。”
“傅子彦,名也好听。”薛玉生从沈泊淮背後提上傅子彦衣领,笑着:“小家夥,拜我为师如何?”
沈泊淮拍掉他手,弯腰抱起傅子彦,不满道:“别动手动脚的,我家承誉宝贝着呢。”
“我家承誉,”迎面走来的男人魁梧奇伟,捏着嗓子学话:“我家承誉宝贝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泊淮啊沈泊淮,以前怎麽没发现你这麽黏糊?”男人和薛玉生一样,伸手便提傅子彦後领,“让我看看这宝贝长啥样。”
沈泊淮松开手,对傅子彦介绍:“寒容,蔺城人士,寒家庄庄主。叫寒伯伯。”
傅子彦乖巧地唤了声:“寒伯伯。”
“得,我是看出来了,他哪是送小家夥来拜师,分明是当大哥的。”薛玉生话音刚落,寒容就接上:“可不是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他介绍的如此详细。”
寒容掐上傅子彦侧颊:“你个奶娃娃,面怪大。”
“我不是奶娃娃,我有先生,是学子。”傅子彦道。
清脆嗓音配上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寒容想笑,但他忍住了,正色问:“傅小公子,我可以随你沈伯伯称子彦吗?”
“嗯。”傅子彦点头。
石板小道尽头一片竹林,竹林往里不远,薛长青翻抖药草间擡首见三大一小顿时心花怒放,快步上前:“想明白了?”
“屁的想明白,”薛玉生推了推傅子彦,“送小家夥来了。”
圆胖小脸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圆,嗯,还有这睫毛,怎麽长得这麽长?薛长青伸指去碰,“哪捡的?”
“我家夫君的。”沈泊淮行礼,“劳薛叔代为照顾。”
薛长青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他有妻你还嫁?”
“他家承誉,”寒容噗嗤笑出声,“他家夫君兄长的。”
“哈哈哈哈哈哈。。。。。。”寒容捧腹大笑。
沈泊淮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我丶家丶傅丶郎。”
笑声戛然而止,寒容脸色铁青,僵硬地侧首,沈泊淮挂着招牌式微笑,寒容搓着手臂皱起眉,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咦。”
“既如此,叫师傅。”薛长青双手一背。
“叫什麽???”薛玉生瞪大眼睛重复道:“叫什麽?!”
“师傅啊,”薛长青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眼沈泊淮,“他不拜我为师,就只能拿这小子抵了。”
“他叫你师傅就是我师弟,那我岂不是。。。。。。”沈泊淮蹲到傅子彦面前,做出“叫”的口型,傅子彦一拱手:“师傅。”,薛玉生愣在原地,说出後半句:“得叫沈泊淮沈伯伯。”
“乖。”薛长青仿若没听到薛玉生的话,揉揉傅子彦发顶。
“不,不行,不算。”薛玉生把傅子彦拉到身後,擡高下颌:“这是我徒弟,我先认的。”
沈泊淮对傅子彦使个眼色,傅子彦悄悄绕过沈泊淮,来到薛长青腿边,抱住:“师傅,我没答应师兄。”
寒容在旁看戏,笑道:“真让你说中了,小家夥是来当头头的。”
“我可以回去找叔父了吗?”傅子彦冷不丁来一句:“答应沈伯伯的子彦做到了,子彦要叔父。”
“待你叔父忙完就来接你。”沈泊淮哄着:“到时子彦露一手给他看,他定会欣喜。”
傅子彦拔腿就跑,寒容一个箭步捞起抱紧。
“我要叔父,放开!放开!!”傅子彦挣不开,急得小脸通红,“沈泊淮,你骗人,我要告诉我叔父。”
“呦,直呼其名。”薛玉生捣捣沈泊淮,下颌点向傅子彦:“拐来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寒容落井下石:“明摆的嘛,他那郎君稀罕这孩子,他心生不满就给卖了。”
傅子彦信以为真,突然咬住寒容抱着的手,鲜血沿唇角滑落。
“不想你叔父死就乖乖呆在这儿,哪都别去,谁都别信。”沈泊淮走到傅子彦面前,“待事了,我们来接你。”
“那个,”寒容最先反应过来,添乱了,忙道:“逗你的,就他那怂样,没你叔父的令,他肯定不敢把你送来这里。”
“就是就是,蔺城很好玩的,有很多船,大的小的,带蓬不带蓬的都有。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各种各样的甜点。。。。。。”薛玉生试图去抱傅子彦,“师兄带你去好不好?”
傅子彦看着沈泊淮,声音小小的:“子彦要叔父。”
“行啊,”沈泊淮抱过傅子彦,边转身边说:“回京都,让他们用你威胁你叔父,届时别说傅承誉,就是你爹娘也能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