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
颜婴婴头侧了侧,吻了吻对月的前额。
*
翌日天明。
一大早洛灵儿就来找颜婴婴,问她愿不愿意去赶蓬莱海市。
虽然蓬莱洲各种事宜百废待兴,但海市这样一年一度的庆典也是要照例办的,这是表达对司掌大海神明的尊敬,开海初始,也能讨个好彩头。
颜婴婴想不出推辞的借口,也便跟着去了。遭了这样大灾,海市一切从简,但琳琅满目的陈列依旧让她们眼花缭乱。可见倘若没有蜃妖之乱,原本规格的海市会有多繁华。
两人顺着海市一路走着,有卖药材的鲛人丶卖珠宝首饰的客商丶摆摊卖小吃的摊贩,各色各味,喧嚣热闹。
海边简易搭起了个戏台,水袖曼妙,腰身轻盈的姑娘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
“美景良辰难辜负,怎甘忍心将人抛,道是郎君无心若萍踪草,茕茕只待春光老……愿白浪里平安送郎归……”
颜婴婴驻足听了片刻,只嗅到一股奇香从身後袭来,开始的时候极为馥郁,可很快就淡了下去,仿佛一根绵长不绝的线,幽幽不断。
“这是什麽香?”洛灵儿好奇拉她去看。
卖香料的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穿得朴素,看两个仙师打扮的女子朝她这摊位走来,没说话就先羞红了脸。
“这是小女子自己调制的香,叫合久欢,只要沾上一点在身上,一个月都不会散去。香气绵长持久,又方便携带,可以当项链或者手串装饰用。”
颜婴婴打量着这合久欢,说是香料,但合夜欢的质感更像是一块玉,摸到手心也是清清凉凉的。
“没想到这话本里面说的东西,也会在现实里见到。”洛灵儿拿起一块,细嗅了嗅,方才放回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这香里加了一味蜜留金。”
“仙师真是好眼力!”卖香料的姑娘眼前一亮,话匣子很快打开,仿佛看见了知音一样,和洛灵儿探讨起香料来。
谈得这样热络,最後颜婴婴还是掏钱买了几块。这香价格实在不低,几块香就掏空了她为数不多的私库。
正当颜婴婴肉疼之际,倏地一阵喧哗传入耳畔。
几步之後便是一个茶摊,此处围了一圈人。喧哗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跌坐在地上,拼命磕头,头被磕破了,连泥带血混在一起,狼狈又可怜。
如今已经是晚秋,她身上只有一件破了洞的薄衣,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一个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小乞丐面前,脚下踩着一坨黑糊糊的东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乞丐,怒气冲冲:
“臭要饭的,还敢来偷本大爷的东西,看本大爷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说着,那中年男人一脚朝小乞丐心窝踹去,这小乞丐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要是结结实实挨过这脚多半会直接咽气。偷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此。
只是眼看着那中年男人一脚就要踹出去,颜婴婴分出一缕精神力,干扰了男人的出脚,让他踢了个空。
男人本欲发作,这时候只见两个修仙打扮的女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若是偷东西,给点教训就好了,罪不至此。”颜婴婴已经打探清了前因後果,其实倒也没什麽,这中年男人用过早饭剩下了半个馒头,这小乞丐饿极,以为是男子不要的扑上去就要捡了塞在怀里,结果被这男子撞了个正着。
这男子不依不饶咬定就是这乞丐偷他东西:馒头就是他想带走的,并不是他吃完不要的。
男人虽见是修仙人,但也丝毫不怵,两眼一瞪:“你又是谁,过来多管闲事?”
“我是谁不打紧。不过看恃强凌弱之事,心有不平。”颜婴婴温温道,这时候洛灵儿已经把小乞丐扶到了一边,递给小乞丐刚买的包子,小乞丐眼睛见了光,不顾手上的泥抓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着实可怜。
颜婴婴收回目光,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那男人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气血上涌脸涨得通红,一拳要朝颜婴婴打来。
看那男人气势汹汹,周围人纷纷为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捏了把汗,可颜婴婴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在了男人面前,那男人来不及收力一拳砸在了地上,还不等他疼得大叫出声,脖子间就是轻飘飘一掌落下。
维持秩序的蓬莱客闻讯而来,今日轮值的,正是吕长歌。
吕长歌很快命人将这闹事的男人带下去,又转向小乞丐,让手下的将小乞丐带到蓬莱台搭的粥棚安置。
“等一下,吕姑娘。”颜婴婴从怀中摸出几枚灵石,找附近摊贩换了一封银子,她弯下腰,递给小乞丐。
乞丐看她靠近,眼睛亮亮的,但还是往後挪了挪,生怕自己一身污泥脏了颜婴婴的衣服。
“不用害怕。这封银子给你的,以後可不能偷了。”旋即她看见了小乞丐并没有把包子吃完,而是塞了几个在身上,鼓鼓囊囊的,不由得问,“这些包子都是这位姐姐给你的,谁也抢不走。”
小乞丐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是我想给我娘带的,我娘病了,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说着,她还要继续磕头,急得洛灵儿连忙扶住她,细言细语安抚。
吕长歌叹道:“这一乱蓬莱洲损失惨重,流民无数,这样的也不少。”
她见惯了这些的,虽有所触动,但她最多也只是将人带到施粥棚,让这些灾民至少有个果腹的地方。
仅仅不至于饿殍遍地而已,但若其他事情,吕远若不开口,她也没法出手。
颜婴婴看了一眼吕长歌:“吕姑娘头发上,落了一只虫子。”
吕长歌脸色一变,吓得整个人都不敢动了,连声请颜婴婴帮忙将虫子赶走。
颜婴婴把手放在吕长歌发髻上弹了弹:“赶走了,现在没了。”
吕长歌长舒一口气。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在颜婴婴手心赫然躺着一枚黑色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