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海风
我们在海滩边待了很久,中途我哥去外面买三明治和炸鸡,而我独自站在海边吹海风。
那时其实我是觉得有点奇怪的,因为我从未独自一个人在这样的海水边上待这麽久过。
我捡了一些贝壳,然後把手伸到海里。
不知道为什麽,把手伸进水里的那个瞬间,我没有感觉很愉快,而是觉得有什麽事情不可控了起来。
就像那些流动的海水,我想抓住一点东西,它却匆匆流走了。
我侧过头向远处看了我哥一眼,他的侧脸在海水和阳光的映射下看起来很年轻,当然,他本来也只有25岁,本来就年轻,只是这个场景下看起来更像那种肉体刚被俗欲打开完毕的少年。他的脸上像有一层柔光,头发没有任何的摆弄就这麽自然地搭在前额,笑起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对我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什麽呢?
我想不到,那时的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只能记住那海水冰冰凉凉的触感,随着远处忽而吹来起起伏伏的浪潮小小地跌宕,在我手心里留下肉眼看不到的划痕,像我身後被海风和沙砾吹出痕迹的的海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破碎的折痕——
我的心脏像是融进海水里,我被它抓住,我动弹不了。
它带给我不安,它抓住我,我却抓不住它。
那是我第一回想要提早结束一些在外的旅程,我对我哥说不想再在旧金山逗留了,我想早点回去,早点回我们两个人住的那里。
虽然那里对我来说也是某一次旅程的休息站点,但是无论如何,它对我来说住得稍微久一点,更有归属感一点。
我哥静静地看着我,那个眼神,我总感觉不是什麽太好的眼神。不是说他的眼神不好,而是感觉这眼神的寓意不好,像懵懂平静等待神降或是惩罚的凡人。
我哥一直都很纵容我,他太爱我了,他什麽也没说就把旧金山接下来的旅程和应酬都推掉了,然後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和我一起回去。
我有时候真的会忽略一些细节,但是之後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又不想再去追溯。当我想起来这些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哥察觉到了我的不安,而能够察觉到这样的情绪,说明他心里也是同样不安的。
但是我们却默契地没有向对方说出口,也没有解释什麽,只是小心翼翼地希望能够避开那些不安的情绪,试图将一些带着复杂花纹的拼图默默填补到拼图盒里。
如果我有某种超乎常人的能力,如果我能回到当时,回到那个海边,我想我会好好地和他说很多话。
说一些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会说什麽的话,就算没有任何营养和意义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他一定能理解我。
今年我需要提交我的毕业论文来结束我为期两年的学业生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得一个highmerit,当然,如果能得到distin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给我喜欢的一个教授发邮件说想要研究他所专业的领域,并以此写成我的学业论文。
那教授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但和蔼可亲的卷头发的女人,她给我的感觉和Mike完全不一样,虽然也还没有交流什麽,但说不上来,总感觉她比Mike要好。
Jee开始明晃晃地针对我,我不知道他脑袋里的水到底蒸发到哪里去了,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实在就像一个脑袋空空无事找茬的人。
他在SChat里面用那种茶气满满的语气看似不在意却十分惹人注目地说我在一些小组作业和平时学习交流上的事情,由于我从来都没有掩饰过我是gay的事实,所以这让别人对我的刻板印象更加深刻了,下面有一堆婊子和盖子给他附和。
而且他还点名Fiona确认一些细节,我觉得Fiona一定在心里骂了无数个fuck&shit,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麽不可饶恕的事以至于这一辈子反复地被这家夥和另一个莫名其妙的男的霍霍。
她简短地回答了Jee,虽然她是肯定的意思,但是我能理解她,她确实也是迫不得已。
我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还有我哥罩着我,可她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形单影只的小姑娘,怎麽能跟一个有学院教授罩着的花花公子较劲呢?
我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正巧遇到Jee来还书,他不怀好意地朝我笑笑:
“Lin,最近性生活怎麽样,你的男朋友有好好在搞你吗?”
我对他这种贬低我是gay身份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一次,我的确是有些疑惑。
我想起他在街头和另一个男人接吻的样子,他分明也是gay,却还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仇视gay的嘴脸,难道不会觉得是自己在侮辱自己吗?还是说他像希腊神话故事里的Hypnos一样有着催眠的能力,所以有些时候就连带自己也催眠了?(抱歉Hypnos,这不是个好的比喻)
我不想对他说什麽好话,但也不想多惹事端,所以我简短地说:
“跟你一样。”
说出来之後我自己都诧异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我居然把我自己跟眼前这个抽大烟的不法分子相提并论,实在是对我人格的一种侮辱,还有我的宝贝,我哥。
我有些懊恼,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这个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像是就算没有竞选成功但仍旧气吞山河的落选总统一样有气势,这样我下回再来的时候就不会显得太灰头土脸。
Jee听了这话很震惊,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直接说出来说不定对我还有利一些。于是我便凑近他,尽量屏住呼吸说:
“其实,你暗地肖想过我吧?”
“什麽?”
我确认在这个场景以及这个时刻我哥不会出现,于是放开了说:
“或许你看过很多of上的视频,但是这些都没有实际来的直接。你那时应该会想我的手放在哪里吧?或者是汗往哪个方向流?你会想象自己被干的时候是用什麽样的姿势的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Bottom。”
我觉得我最後那几个词在空旷的图书馆拐角里有很强的震慑力,因为那感觉让我听起来像那种十分邪恶的反派一样的角色,Jee的脸色变得很奇怪,我不想跟他多周旋,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去楼下的咖啡店买一杯地道的焦糖玛奇朵。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喝点甜的,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是今天是个例外,因为眼前这个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