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突然间,头顶的灯亮了起来,视线模糊里,好像有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声音像夹在车水马龙的街潮中,而那些大街被雨水浸泡浅浅淹没,然後一些有力量感的浪潮打过来,把他的声音淹没——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肉体肌肉牵扯感,氧气如鱼一般争先恐後钻入我的身体,视线渐渐清明,我听到一个嘶哑的喊叫,然後渐渐看到我哥惊恐又泪流满面的脸,
“林屿清!”
他的头发有些湿,额前有一缕碎发贴到额头上,他的眼泪源源不断地砸到我身上,双手幅度很大地用力按压我的胸口做心肺复苏,我在他的动作下抑制不住地往外吐水,然後大脑响起急剧嗡鸣声,滋——
那种声音剧烈响过一瞬之後,意识彻底回归清明。
“……啊……小屿!小屿!林屿清!……”
我半颌的眼睛彻底睁开,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小屿!”
我哥一把把我从浴室的地板上抱起来,我听到他剧烈地喘息,他的手死死捧住我的脸,我感受到他双手颤抖的频率。他双目通红,眼泪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我:
“你丶你吓死我了啊……”
我看到我哥清晰的五官和轮廓,溺水的幻觉还浅浅弥留在我的脑海,我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地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摸到他的手。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是……吗?”
他说话也开始抖起来:
“是,我是……”
我眼睛变红,喉咙感受到无法吞咽的梗塞和肿胀,我浑身无力,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我的脸庞,看着他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话:
“我……我真的……”
开口每说一两个字就要剧烈呼吸一口气,我抑制不住地流泪,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捂到我胸口:“我……我不敢……我怕……我怕你会……”
剧烈的绝望和颤抖让我说不完整後面的话,我哥紧紧把我抱住,伸手在我背上一遍一遍地用力抚摸。他哭泣哽咽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混合着他一遍一遍的抚慰:
“我在,我在啊……”
我不知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在浴室的地板上坐了多久,他的手好像一直留在我的肩膀和後背,一遍一遍安抚。我高度紧张且失去注意力的大脑在那种毫无意义的外界抚慰中慢慢平静下来。
迷迷糊糊中,我哥把我抱起来。
好像有风贴到我身上,我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寒冷,有点像在大街上走。有风吹到我脸上,然後又被翻起来的衣领挡住。
混混沌沌中,我感觉这有点像还在上海那会儿,他背我走在空旷的街道,带我去看医生。我的脸挨到他的後衣领,我闻到他衣服散发出的熟悉味道,他的衣领被风吹得翻起来,像是在替它的主人轻抚我的脸,然後轻轻和我说话。
它说,没事,没事。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附近的医院。
身体机能像是浸泡在一杯粘着的冰糖混合物里,我能够自如行动,却有些无法自洽。我缓缓地回忆,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我哥躺在我身边。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我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很干爽。
我一摸,他就醒了。
“头疼不疼?”
他神情很憔悴,但眼睛很亮,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我看着这个宽敞明亮设施齐备的舒适病房,意识到了什麽。
我看着我哥的眼睛,突然有点想让他吻我,我还没有开口,他就俯下身吻了吻我的唇。
“没事了。”
我心里涌上潮水一般的歉意:
“哥。”
他摸我的脸:“嗯。”
我张了张口,本来想说对不起,到嘴却又是轻轻的问话:
“你,昨晚去哪了?”
“我哪里都没去,我一直在家里,医生来送药,我去门口拿药……”
他的眼神紧盯着我不放,虽然很疲倦却始终注视着我。他的话让我明白过来,我又犯浑了。
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以为……你又走了……”
他一只手扶住我的下颌,将脸微微侧过一个角度吻上来,像曾经无数个夜晚做爱前夕那样深情地吻我,却没有一丝情欲,像在回应我的话。
“没事了。”
他轻轻吐息在我唇上,我摸到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