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靳珩现在的身价,如果请客吃饭,应该在大饭店才对,但他开着车子七弯八绕,最后却来到了一处即将拆迁的旧楼胡同里,路边有一家烧烤店,烟熏缭绕,鼎沸的人声传了很远。
徐猛下车后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哪儿。
只有闻炎认了出来,这里是他们当初上学的地方,那些痛苦纷杂的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让他不禁狠狠皱起了眉:“在这里吃?”
“这家店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靳珩语罢挽起白色的衬衫袖口,寻了一处桌子落座点菜。这家烧烤店开在学校对面,平常来吃饭的也是学生居多,他们这几名成年人夹在里面难免有些格格不入。
颜娜有些唏嘘:“没想到学校还开着,我以为早都拆了。”
梧桐树影斑驳,他们坐在桌边等菜,一时静默无言,最先上的是一扎啤酒,靳珩起身给他们挨个倒满,笑了笑:“我要开车,就不喝酒了,别见怪。”
徐猛看他不顺眼:“你爱喝不喝,等会儿闻炎住我们那里,你离他远点。”
靳珩只是笑,身上带着常年混迹生意场的精明:“你和颜娜应该结婚了吧,怕是不方便,那栋老房子是闻炎的。”
言外之意,闻炎不是无家可归。
“嘿!你什么意思!”
徐猛当即就想拍桌,结果被颜娜按住了:“行了,先吃饭吧,就你话多。”
就像靳珩对闻炎宿命般的克制,颜娜对于徐猛也是一道保护锁,餐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一时只能听见隔壁桌学生纷杂的讨论声,抱怨课业繁忙。
闻炎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唇瓣紧抿,盯着马路对面生锈的铁门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最后酒意翻涌,才终于当啷一声趴在了桌上——
他醉了。
监狱里不许沾酒,那几年的牢狱生活足够将闻炎还算好的酒力磨得一干二净。他趴在桌上胡乱呓语,眉头紧紧皱起,哪怕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
靳珩见状脱下外套披在他肩膀上,直接把闻炎从桌上扶了起来,对徐猛他们道:“我打电话让秘书来接你们,闻炎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他语罢不等徐猛回答,就已经搂着喝醉的闻炎朝马路对面走去,他们两个的影子在地上被路灯拉长,渐渐融到了一起,彻底被黑夜吞噬。
靳珩想知道闻炎在说些什么梦话,刻意往那边偏了偏,结果只听闻炎断断续续道:“靳珩……”
靳珩“嗯”了一声,带着笑意,带着温柔。
闻炎却说:“你放过我吧……”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寂静。
闻炎或许没醉,又或许是醉过头了,他那双锋利的眼睛在黑夜中盯着靳珩,里面聚起一团混沌,像翻涌的暗海:“你现在有钱、有地位……也考上大学了……”
“别和我这种监狱犯混在一起了……”
闻炎说着一把重重推开靳珩,踉跄后退了两步,他扶着身旁的梧桐树干,艰难喘了口气,眼泪都出来了:“靳珩,我他妈的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这里认识了你!”
如果他们不认识,就不会这么痛苦。
好学生和不良少年,本来就不该有接触。
靳珩站在原地,看见闻炎疯了似的又哭又笑,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最后一言不发走上前,将胡乱挣扎的闻炎用力搂入怀中,偏头吻掉了对方眼角咸涩的泪水。
“你不是监狱犯,闻炎。”
靳珩抱着闻炎,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语带蛊惑:“记不记得你在这里说过什么?”
靳珩的衣服上有干净的洗衣液香气,和当年如出一辙,身后是那座老旧的校园,仿佛明天他们就会走进去上学。
闻炎有一瞬间恍惚,喃喃自语:“我……”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穿着蓝白色的条纹校服,面容干净明朗,笑一笑,就戳中了他心底最不可触碰的地方。
“靳珩……”
靳珩搂住闻炎:“是我。”
靳珩:“你当初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闻炎醉了,他盯着面前已经与青涩无关的男子,不知为什么,仍旧觉得对方单薄可欺,需要自己的保护,控制不住说出了与当年一样的话:“以后你跟着我……”
“我保护你。”
闻炎当年抽着烟,似笑非笑打量着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可怜虫靳珩,看似戏谑,却许下了一生都在为之守护的承诺。
听一次,心动一次,听万次,心动万次。
靳珩心跳鼓噪,他将闻炎的手用力按在自己心脏处,闭了闭眼,许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靳珩在欺负面前这个喝醉酒的人,他靠近闻炎耳畔,低声吐出了一个秘密:“闻炎,你不止要保护我,还要爱我。”
因为……
“我也爱你。”
晚风吹过,拂乱了发梢,他们兜兜转转,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原地,也许一切都变了,但那颗心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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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咪咪补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