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谦连忙藏起手机,结果因为太过慌张竟然掉在了地上。像个第一次看黄片时被父母抓包的青少年,或许比那更惨。毕竟青少年只是丢了脸外加一节性教育课程,但他失去的可是爱情。
叱咤风云的汲总不敢擡头,只是盯着眼前那一块的地面,就像那里突然开出了长着八个狗头的向日葵。然後他看到那只屏幕倒扣在地上的——他默默祈祷屏幕被摔碎,但临阵信教的信徒显然为各路神明所不齿,所以手机还是好好的——被一只莹白如玉丶骨节修长的手捡了起来,青色的戏服广袖从他精致的腕骨上滑落。
“这是什麽——咦,画面上是我家?”
他听见简衡东清亮的男中音。他宁愿自己聋了,不然他就得在承认自己在简衡东家装监控丶常年视奸他起居和承认自己一比一仿制了个用来关人的手办房里二选一。
哪一个听起来都不值得原谅。
“就这麽点事,值得你躲我这麽久?”简衡东很不解,好看的眉头都拧起来。
“我没躲你……算了。哥,我很抱歉,但我其实也没那麽抱歉。我……”
汲谦突然哑住了。
“我很抱歉。”他能说出的只有这个,还有——
“你後悔丶害怕丶愤怒都好,就只是不能离开我。你没有退路了,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他说。
“很久之前,早在建好这幢房子之前很多年,我就没有退路了。”
“即使你什麽都没做,我依旧想把你关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明明不是你的错,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伤害你,我会把你关起来,对你做很坏很坏的事——”
“那就把我关起来。”简衡东说。眼神甚至没有动一下,就好像在说今天早饭吃了什麽一样稀松平常,就好像这真的不是什麽大事,就好像对他做什麽都能被原谅。
就好像他一个人的弥赛亚。
他甚至还带着鬼面青将军的面具,束起的高冠与带锈的青铜面具越发称得越发称得他露出的那半张脸面冠如玉。
简衡东就顶着这样的装扮,开始掰着手指认真细数接下来的戏份:
“没什麽重要戏份了,等其他人杀青之後再补拍一两个镜头就好。你现在把我关进去,到时候放我出来补拍一下,你可以全程盯着我,甚至给我在看不见的地方带上链子丶用刀刻上你的名字,留下永久的伤疤。这都没关系,等拍完你再把我关起来就是了。”
“好不好?小谦,如果你不高兴的话,到时候不补镜头也可以。把那几场戏份删掉就是了。”
他是认真地在同眼前人商量。
“不是……不可以……你怎麽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意识到他哥是认真的之後,汲谦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愤怒地指责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愤怒,为什麽哭泣,为什麽指责。但太多情感如同海啸一样扑面而来,碾碎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
他疼得几乎发抖。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汲谦摇着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後退,好像不是他要对简衡东做什麽,而是简衡东要对他做什麽不能理解丶很恐怖的事。他被自己吓到,被简衡东吓到。“你不知道我想对你做什麽,哥,你别这样。”他重复,声音被他含在喉咙里。
他退一步,简衡东就进一步。简衡东看起来平静丶平和,甚至包容。就好像简衡东是片海,可以把他溺毙,又给他新生。他的动摇和挣扎,所有的不堪与恐惧都被全盘拥抱。
他被抛地很高,很高,轻飘飘的,最後被好好地接住了。
简衡东接住了他。
“我在爱你之前,就认识你了。小谦。”简衡东很平静的说,“我选择爱你,就是接受你的全部,接受你可能会对我做的事。你想把我关起来,想挑断我的手脚筋,想在我面前杀死阮子瑨,然後把我弄瞎,最後一眼看到的人是你。想用性爱拴住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把鸡巴插到你的逼里,喝我的尿我的精液我的血,我们密不可分。想我们在高潮时下身连着死去,这样尸体被发现时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相爱,他们分不开我们,只能咒骂着把我们埋在一起。我漏掉什麽了吗?还有什麽吗?”
没。汲谦开始发抖。什麽都没。他被巨大的失控感击垮了,有一个人能看懂他的全部。对一个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这样不比精神崩坏强多少。
可这个人是简衡东,于是他心甘情愿地交出链子,交出控制权。他被扒光了,这比在大庭广衆下做爱露出还要私密,他高潮了。汲谦喘得很厉害,眼睛开始发红。
简衡东说:“小谦,哥允许你。我不骗你。你可以问问你脑子里的我,他不会对你说谎,问问他我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汲谦像是回到了羊水里,安全感泡得他思绪停摆,闻言真的很乖地在脑子里呼唤他那独属于一个人的哥哥,然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简衡东没骗他,他们都爱他。我原来也爱着我。
简衡东又说:“这是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可你有更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麽吗?”
汲谦茫然的看着他,他脑子里的简衡东笑了一声。
他们同时在他的颅内颅外说话。他们说:“你最想要我爱你,不比你对我的爱少。
简衡东温柔地看着他,他疑心简衡东想用这样的目光将他杀死,又用这样的目光渡他。他说:“我已经给你了。”
汲谦和他对视,突然就懂了他的未尽之言。简衡东有恃无恐,胆大妄为,因为他爱他,他了解他,笃定他不会辜负这份爱。简衡东不是他的拴狗链,不是他的药物,不是他的病房——汲谦对简衡东的爱才是。
汲谦被自己的爱拴住了。像只笨蛋小狗。
他有无数手段,有无数想法,可从未用到过简衡东身上。很多年,他从不要求简衡东爱他,甚至主动离开,想从自己的爱里保护简衡东。简衡东有恃无恐的勇气是他给的。汲谦宁可自己痛死,也不肯让简衡东有一点难过。
汲谦这一刻好恨简衡东,可爱依旧要多很多。他没办法了。
“你不敢对我做什麽,对吗?”简衡东用目光舔过他的眉尾,像只在他脸上踩来踩去的猫,他很傲慢的说,“那我求你一件事。”他说的不像求人的语气,反倒像是威胁。
汲谦擡头看他,眼神里有没退去的茫然,又有一点痛。这让他看起来乖得要死。
“我求你把我关起来。”简衡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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