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擡眸时,她的双眸中已经充盈着泪水。
李京兰望着街道上路过的行人车马,没看她:“嗯,好啊。”
南歌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离开了李府的高门。
李京兰这才回过头来,目送南歌离开的背影,她的心中似压了一块石头,就要窒息。南歌已经从季府出来了,她还没来得及问南歌今时今日住在哪里。
可是她没有追上去。
“锦书,我们走吧。”苗禹州从身後走来,将绳子递到李京兰手里。
夜半时分,两人到达雄州地界。歇了一晚後,李京兰于次日清晨拜访了雄州知州,刘轩。
这次会面也是刘轩派人暗中联系了她,府中一切事宜已经办妥,李京兰便亲自来了一趟。
“李大人,劳你亲自来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在下身份特殊,不好到府上拜见,多谢李大人体谅了。”刘轩十分抱歉,给李京兰亲自倒了茶。
“无妨,府中事情也繁杂,刘大人去了怕也是招待不周。”李京兰说。
刘轩已屏退了下人,他缓缓收起笑容,神色变得慎重,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李大人,刘某就开门见山了,想必李大人已经对刘某的意图有些揣测。听说,李大人手中有一份名单。”
李京兰没碰茶,她端坐在桌前,打量着刘轩。从前她与刘轩并不相熟,只是听闻刘轩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人品可信。这也是她今日要跑这遭的原因。
“听说来的,何必当真。”李京兰没有松口,只是笑笑。
“澶渊之盟签订已近百年,如今守备皆怠,各府路忘战去兵,”刘轩说罢顿了一顿,又道,“令尊大人又已逝,想必李大人不好过啊。”
李京兰一笑了之:“刘大人能说这样的话,就是没把我当外人了。只是锦书一介女流之辈,能报国已是幸事,好不好过倒不是紧要的。”
“欸,此言差矣。李大人可不是一般的武将,你的头衔对家族可是多有助益的。你军功强一分,你那长兄在朝堂便好过一分。”刘轩继续说。
“刘大人方才也说了,如今守备皆怠,澶渊之盟已近百年。雄霸两州地处辽宋之间,若遇战事,必将民不聊生。”
见李京兰对国更甚于家更甚于个人,刘轩心中便有了底气。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着李京兰行了一礼。
李京兰虚托起刘轩的胳膊,不欲接受这一礼:“刘大人这是作甚?”
刘轩已经下定了决心,将所求说了出来:“李大人,你放心,我刘某不是藏奸纳贿之人,只是事关亲人血脉,我想知道事情的缘由。我不看名单,只想知道他做了什麽事。当然,李大人想做什麽事,亦或是想查什麽,我都不会阻拦的。若是他真的犯了错,我要劝他迷途知返呐!”
刘轩言辞恳切,加之李京兰对他平时为人的了解,心知他是个可以说实话的人。李京兰也未加隐瞒,直言道:“既然刘大人都听说了我手里有份名单,那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想必已经有不少人想要我李京兰的命了。我大宋看似繁荣昌盛,可实则却是内忧外患。从上到下,皆有勾结啊!”
刘轩闻言,心中为之一颤,他原本以为只是胞弟的事情,只是犯错的事情,没想到这份名单竟然涉及如此秘辛。
雄霸两州地处辽宋两国边界,若是有此事,牵连其中的必不在少数,所以李京兰才会应邀前来。
“刘大人,你知道会有人为了毁尸灭迹,做出多麽骇人听闻的事情吗?”李京兰问他。
刘轩想了想,面色凝重,他知道,李京兰所言就是那些罪证中的其一:“分尸抛弃,捆石沉河,大火毁尸,难道还有更甚者吗?”
李京兰深吸一口气,哼笑了一声:“分尸可见肢体,沉河亦可发现,纵火人尽皆知,若查起来还是後患无穷。。。。。。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呐,若想毁尸灭迹,可以将那人的头颅割下,缝到一个怀胎七月的妇人的肚子里。。。。。。”
“什麽!”刘轩惊叫一声。
李京兰叹口气:“这样,即便是妇人的尸体被发现了,也无人找到那人的头颅啊!剩下的无头尸就可以喂狗,随意打发了!”
刘轩眉头紧锁,手指扣在木椅的把手上,满眼震惊之色,很快,这双眼睛便惊芒一现,想到了什麽。正是他的胞弟。
刘治的府上,一年前,就有个怀胎七月的小妾,被人从河里打捞出来,肚子异常的大,都说是泡了水的缘故!
他牙齿打着颤,低着头,全身都发抖。须臾之後,才问:“那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又是如何被旁人知晓的呢?”
“总有投告无门之人,总有坚持不懈之人。这人的妻子,找到了一个同为女子的女官。”
刘轩偏过头去看李京兰,缓缓道:“她找到了李大人你。”
李京兰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文武百官,上百上千人,人人只叹男子的抱负,却无一人理会妇人的心酸。女子行于世间,难啊,人人最先看到的是她女子的身份,是她的娇弱,是她的容颜,是她的可图之处,而无人想要了解她要报的冤情,无人想听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