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坐会儿吧,巫姐姐今天回来也得晚上了。”
见他略略点头,却并无什麽动作,楚问也不再劝,折身回了屋子,不管他。
“说了不让等,偏不听话。”
那个面冷的姐姐好说话,这个小菩萨似的弟弟倒是难讲话。
巫蘅回来时,太阳西沉,少年站在院中目光远眺,也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只是身後的木屋里烛光隐隐,那双清净如莲的眸子,在触及巫蘅时,潋滟出浅和的笑意来,他朝前走了几步,熟稔的接过少女手里的兔子,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她手里,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後。
这几日,他日日如此。
即便是初春,渊北的风依然冷。
万家灯火通明时,冷风呼啸时,于巫蘅而言好像除了冷,剩下的只有孤寂。
亲人零落,无处为家的落寞,在这片曾经的故土上,在无数盏亮起来的灯火中,一点一点被放大,她最思念的,最恐惧的,都在此处。
四年前她可以背弃过往,将所有的仇恨咽下,却不能在这片土地上装作无动于衷。
像是漂泊的浮萍,她斩断了根,落到何处,都没有实感。
可谢兰潜,他日日都在这里。
自他能下床那日,日日相候此处,无论多晚,无论何时。
有人相侯,有处可去,原来是这般滋味。
像暗夜里腾起的火苗,明晃晃的,十足吸引着独行的人,有点温暖,让人贪恋。
“夜里我们便离开此地。”
“此处消息闭塞不易多待。”
“好。”
离开时,楚风将楚问喊进屋说了好一会儿话,小姑娘出来时,眼睛哭得红肿,连声音也已经哑了,楚风却只是朝着巫蘅拱了拱手,“有劳姑娘了。”
巫蘅握手回拜。
楚风中了毒,便是得尽楚风真传的楚问也束手无策。
“阿爹,还有两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回来,您等着我。”
小姑娘在门外磕了个头,揉了揉眼睛,背着包裹跟着他们上了路。
子殷城往东,翻过子房丶子清山,往左是沉金城,往右便是渊北城。
巫蘅默了几秒,扶着谢兰潜朝渊北城走去。
入渊北城时,已是离开子殷城五日之後。
渊北城在渊北东部属第一大城,如今战时,无数小城中的流民会涌入此地,难得的,城中守将并未因物资紧缺诸多原因将那些流民拒之门外,而是仔细盘问过後,将她们放了进去。
城南搭建了简易的木棚,那是临时安置流民的处所。
天南地北的流民,消息传得比哪都快。
譬如当日山阴关前受降的世子谢兰潜实则是为了山阴关所有百姓不得不降,譬如长风将谢兰渊识破漠北贼人奸计,于阵前一箭要了假世子的性命。
再譬如,主帅玄青上任,兵分两路,一路攻打雪连山,一路支援上月城。
上月城死守不退,援军却迟迟未至,长风将谢兰渊领兵护佑百姓撤离,守城主将朱绰左臂被斩断,却仍将冲上来的漠北兵砍翻在地,他们称他独臂将军。
再譬如,两日前,上月城破,漠北大军攻向梨月关。
巫蘅听着消息,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楚问累极了,靠着木桩睡得不省人事,谢兰潜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朗很聪明,也很厉害,虽无官职在身,他们却唤他长风将。”
巫蘅轻轻应了声,“他很厉害,不会有事。”
话落,目光却倏地收紧,不远处策马入城的一群少年马蹄声纷至,领头的灰袍少年,有着与四年前相差不离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