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蘅睁眼,目光掠过刑架上的冷弃丶闫峰二人,慢慢移开:“我都要死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他们的命?”
“你如果不出现,这句话似乎更有说服力。”
谢珏握着刀,指尖拈着衣袖,仔细擦拭着刀刃,前行几步,在台阶上坐下,“你知道我为什麽始终愿意留你一命吗?”
“你倒不如一开始。”巫蘅低哑的笑一声,擡眼望向谢珏的脸,冷声道:“就杀了我。”
谢珏没看她,半垂着眼,擦拭的锃亮的冷刃映照着寒眸,自顾自道:“我十八岁那年独自一人跑去渊北找沈萱时,在渊北城里遇见了一个女童,我那时腿受了伤,她赠了一瓶上好的金创药给我,然後邀我去她兄长的订亲宴。”
“我的生辰,也是我心上人的订亲日子。”
“最可笑。。。。。。最可笑是我看着盈盈灯火下女童那双眼,就觉得那样一双眼就该是盛着笑的,所以一个失败者故作释然,逃一般离开渊北。”
“我以为,哪怕分毫,她也会感念我的好。”
谢珏手中的短匕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可重逢第一句话,却是她说,希望从未与我相识过。”
“直到在渊北城中亲眼目睹弑父的你,我便知道,你会与我是一样的人,有狠的冷,也有最软的心,所以注定慈悲而痛苦,最终面目全非。”
谢珏缓缓起身,握着利刃慢慢走向闫峰,刀刃在男人眼廓上划过,下一秒,狠狠刺入男人右眼中,男人痛的惨叫出声,脖间青筋暴起,整个人痛苦的颤抖起来。
谢珏并不去看男人脸上的痛苦,却看着巫蘅平静无波的脸,缓缓扬唇,“你看,你早就变成怪物了。”
他抽出刀,掠过闫峰朝着冷弃走去,少女惊恐的睁大了眼,却被他死死抓住了头发,刀刃抵在眉骨上时,冷弃认命般闭上了眼,“巫蘅!”
她更加理智的认为,她不会,却依然自私的渴求巫蘅能救她,只有她肯救她,她的命,闫峰的命,还有她弟弟的命,才能活。
谢珏说的不错,这些年的时光,早就将她们变成了怪物。
“你想要什麽?”
“巫蘅。。。。。。”冷弃下意识唤出声来,有喜有悲。
谢珏松开手,挑眉看向她,“白泽私自南下,与谢瑄签了议和书,替我杀了白泽,拿议和书来换冷弃的命。”
“明日未时不见,我会杀了她。”
“为什麽偏偏是我?”巫蘅仰头看向他。
“因为这麽多年,已经很少有这样让我感兴趣的人。”
“何况是你。”
半响,谢珏缓缓说道。
当年匆匆一面的女童,有着他最渴望的生机,喜欢她亲手了结巫子规时的痛苦神情,喜欢她磋磨脾性将自己练成不鸣山里最狠的一把剑时,那股决心,喜欢她冷刃之下,依旧藏着那颗最热血的心,也喜欢她,明知结局如何依旧锲而不舍的执,最喜欢她现在,清楚理智的活在当下。
“人在哪?”
良久的静默之後,少女认命似的出声,谢珏点点头,示意杨坚,高大的青年松开她,从腰间取出一物递给巫蘅,少女展开,匆匆扫过两眼,转身朝外走去。
待她走後,杨坚迟疑开口道:“主子,巫蘅她。。。。。。”
“杨坚。”谢珏将沾了血的短刀递给他,杨坚接过,抽剑砍断了吊着冷弃的铁链。
“我并不信她。”
“可我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来,冷弃,我让你在不鸣山的四年相伴,总算是有意义的。”
遍体鳞伤的少女匍匐在谢珏身前,低声道:“主上英明。”
谢珏目光扫过她,“她将你看得重,却不知道,你并非同样这般看她,你说她知道了,是否伤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答得利落,谢珏只是看着她,半响才说了句,“好,做好你该做的,我也会为你实现我所许下的。”
“谢主上。”冷弃深深叩首,试探道:“我弟弟。。。”
谢珏轻笑一声,“你不是她,也不值当我花心思折磨你。”
丢下这一句,两人前後出了地牢,斜阳在天空中蔓延,丝丝云层堆积在天边,晚来风急,庭院中的树丛沙沙作响,谢珏道:“派人跟上巫蘅。”
杨坚应是,跟着谢珏缓步向前,“恭亲王府有动静了?”
“恭亲王身边那个叫流火的护卫,今个午後便不在府上了,萱妃那边递了话,陛下召了司南伯进宫,看来是要给恭亲王赐婚了。”
“不受掌控的孙辈,倒不如传承血脉来的有用。”谢珏浅浅应了声,擡眼瞧着树叶晃动的方向,“是西北风。”
“我们的人,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