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云被她问的一怔,随即道:“苗人以母族血脉为尊,而我,只是与我幺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阿嬷可怜我,才收留了我。”
巫蘅眼眸动了动,问题的症结所在,只怕在那位至今没露过面的女子身上,冼云的幺妹,应当正值花季,即便地位不高也不会找不到夫家,要靠这般手段留人,也不求名分,即便是明知有伴侣的男人也毫不在意,而冼云从一开始的极为抗拒,到如今妥协转头劝说。
“你。。。能去看一看我幺妹吗?”
冼云唇色惨白的厉害,尾音轻轻颤,带着希冀的请求。
苗寨古老,信奉神明,纯洁少女相奉,以躯体,以血脉,上求神明垂怜护佑一方宁佑。
相传供奉的少女终生不得嫁,以保身躯丶魂灵至净至洁,为感念少女所为,後有族人尊称其为圣女。
在那些传说里,圣女该是冰清玉洁纯洁如皑皑雪,皎皎如林间月。
怎会是。。。。。。
眼前的少女瞧着不过十七八岁,整个人隐藏在遮面的面纱中,她只是静静坐着,见冼云领着巫蘅进来,原本露在黑纱外的右手猛然抽回,整个人下意识向後躲了躲,直到後背抵住椅靠,才顿住动作。
巫蘅注意到她的动作,踏进门口的右脚收回,在门口站定。
她在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即便隔着朦胧的薄纱,巫蘅也察觉到她的恐惧。
冼云瞧出自家妹妹的情绪,蹲在她身边缓缓握住掩在薄纱下的手,低低唤了声,“晓月,是哥哥。”
少女僵在原地,挺直了脊背,连衣角也不曾晃动,冼云见她如此反应,低叹了口气,缓缓松开了手,“那是哥哥的朋友,她想来看看你。”
巫蘅目光自少女身上掠过,空荡荡的袖管,即便掩在薄纱之下也无法隐藏的那张斑驳面容,而冼晓月始终不曾擡眼瞧她。
直到冼云说,“阿嬷替你选中的,是她的情郎。”
“滚!”
“晓月。”
“我让你滚。”少女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刀割了千百道,又像是破旧的风箱一样不堪入耳。
冼云终究没有多言,转身拉着巫蘅离开。
直到走出那个院子,少年才放开她,“你看到了,那是我幺妹,冼晓月。”
“她六岁被阿嬷带到这个寨子,七岁便被选作圣女,十六岁成如今模样,已经两年了。”
“所以?”巫蘅拧眉,看着冼云的目光逐渐不耐。
“她是为极有权势之人所害,整个苗疆不会有人肯娶她,如今她这副模样,外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冼云知她心底不屑,苦笑道:“可巫医以血养蛊,阿嬷一脉有蛊王自先祖传下,是以血脉喂养,若血脉断了,蛊王也会死。”
“以人养蛊,人命倒比蛊虫轻贱。”
“你什麽都不知道!”冼云眼底越来越红,他撇过脸去,“可我们要报仇,要活着,就只有这一条路,只有这一条路。。。。。。”
他喃喃着,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转过身跑了,巫蘅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困在薄纱之下的少女。
她叹了口气,脚步朝着药房掠去。
薄如蝉翼的刀刃刺破皮肤,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入陶罐,老人因年岁逐渐失去光泽的皮肤上刀口纵横,深深浅浅不知几何。
老人似乎并不意外巫蘅的到来,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在面前的凳子上坐下,从容不迫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滴答滴答,直到血渐渐止住了,她缓缓将陶罐盖上,这才顾及得上手腕上的刀口,洒药丶包扎伤口,这些动作即便是一只手她也做得极其熟稔。
“冼云说,您其实听得懂官话。”
老人擡眼瞧了瞧她,却始终没反应,巫蘅盯着她手里的陶罐看了两秒,“此前听闻苗人以人血养蛊,竟是真的。”
“冼晓月,我见过了。”
老人眼里的神色隐隐破碎,慌乱一闪而过却依然逃不过巫蘅的眼睛,她有些疲弱的闭了闭眼,“两个问题,第一,他脑後的血瘀,你究竟有几分把握?第二,冼晓月为什麽非得留有血脉?”
“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会考虑你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