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穿过幽暗的长廊,梁无等在尽头的暗处,李德转头支走身後跟着的小太监,独自一人朝他走去,“相爷。”
梁无缓缓转身,眼神若有似无的朝他身後瞟了一眼,“事情怎麽样了?”
李德抚抚袖口,“如相爷所愿,自然留不得。”
闻言,梁无从袖间摸出布绢包裹的一物双手呈向李德,“小小心意,李公公莫要嫌弃的好。”
李德看了一眼,笑着接过,指尖感受过厚度,笑意更甚了些,“崔三的话,也会死死烂在那暗牢里,相爷不必挂心。”
“那便再好不过。”
夜风微凉,昌华殿的宫灯长久不衰,李德回来时,谢珏依旧伏案处理军报,渊北夺权失败,叶信重伤不知所终,明兆帝驾崩的消息一夜间传遍整个大江南北,九月廿十五谢珏登基称宣和帝,那纸维系大俨朝暂时平和的休战书便彻底成了一纸笑话。
九月廿十九,谢珏有意清洗军中势力授意顾轩挑起了西北大营丶河西军两军兵变,此前涉及水患被扣押的西北大营刘文选丶黄成,河西军林申丶郑魁惨遭清洗,西北大营军权尽数归于顾轩之手,而河西军内斗并未如谢珏所料,被他拉拢的三军丶七军丶十二军反遭屠戮,原不算和睦的河西军十一军丶十七军丶二十三军将领夏涛丶杨宏丶刘海在这一次兵变中竟难得的同仇敌忾,以雾月城为据,揭竿而起,反了谢珏,投诚谢瑄。
十月初四,谢珏调令原驻守秦川蜀地的秦泗军往东南方行军,兵分两路,一路绕道湖城,一路沿芷江而上,与西北大营相呼应以合围之势攻向酚城方向。
谢瑄向来善战,虽兵力与谢珏相比终究是弱了些,几次交战却也没让谢珏占到几分便宜。
谢珏看着前方传来的军报,眉心微蹙,擡手摁了摁眼角,□□适时递上手中的参茶,“时辰不早了,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崔三还是不肯说?”
“是。”李德垂着眸,想起那血淋淋的人,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心里发寒,“东厂那些手段在他身上用了个遍也撬不开他的嘴,如今疯疯癫癫怕是时日无多了。”
崔三是个极聪明的人,能得孙谨之另眼相看除了那张肖似孙童的脸,自然也有他的本事在,而这也是谢珏最初会挑上他的原因,倒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这样狠心的时候,“他瞧着,倒不像是个硬骨头。”
李德垂着头没说话,崔三此人自然有许多缺点在,可要说优点,这些日子他倒发现一个,此人跟他的主子一样睚眦必报,主子利用了他转眼便能毫不犹豫的反手将人推出去送死,崔三以假玉玺拉了萱妃娘娘下水,只怕这手之後另有深意在。
“太妃那边如何了?”
“事办成了,只是太妃怕是伤了身子。”
谢珏嗯了声,垂眸不知想些什麽,扮相才道:“让太医好好照看,别死了。”
“是。”李德揣摩着他心意,指尖碰及袖间梁无给的东西,一沓地契银票价值不菲,“内务司呈了後宫诸位主子的封号来,还有。。。。。。”
“还有什麽?”
“朝臣连同礼部推举的後位人选名录。”
谢珏王妃早年亡故并未另娶,後为太子,谢珏便以许皇後崩逝之名推却此事,如今在此高位,皇後之位一日不可空悬,那些个朝臣明里暗里进言要立皇後,为国之根本,江山之重。
“都有谁?”
“荣安大长公主之女怀泠郡主,梁相之女梁眉月,徐阁老长孙女徐妙元。”
谢珏勾唇,嗤笑一声,“皇後之位只一个,诸位爱卿这般操心朕的皇後之位,不如直接告诉朕,该娶谁来的容易。”
“若朕选了他们不合心意的人,又有人该哭死在昌华殿前了。”
“多晦气。”
“李德。”
“奴在。”
“後日在梨衫殿设午宴,轻诸位大臣携女眷参宴,既然要选,也该合朕心意才是。”
“是,陛下。”
“他的眼睛,还有得治吗?”
少女说这话时,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裙摆,苗疆的衣裙在她身上也格外合适,冼云看着她,有片刻恍神,直到阿婆的声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对着巫蘅道:“後脑有淤血,阿嬷说之前也曾见过这样的病人,等淤血化开便能好,但若是不及时治疗,血块积在脑子里久了,也可能一辈子看不见。”
紧接着那阿婆又说了句什麽,这次冼云半响没开口说话。
“什麽?”
少女眼眸清澈,明朗而沉静,倒映着冼云面上的焦急难安,少年抿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口苗语说得流畅,他刚说完话,握着谢兰潜手腕的阿婆闻言却骤然起身,两人吵嚷几句,那阿婆便转身出去了,临走时只擡眼瞧了瞧巫蘅。
即使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什麽,巫蘅也知道是起了争执,待人走後追问面红耳赤的冼云道:“方才你们在吵什麽?”
冼云摇摇头,耷拉着眼眉,指了指她的脚,“你的脚只是扭伤,我配些活血化瘀的药给你,等过几日没这般严重了,你们便离开寨子,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吧。”
“他的眼睛究竟能不能医?”
“医不了。”少年声音又低又闷。
“可你说你阿嬷是寨子里最厉害的巫医,她的医术就是整个苗疆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你阿嬷刚刚,到底说了什麽?”
“报酬。”冼云擡眸望向她,脸火辣辣的疼,“我阿嬷要的报酬。”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