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像是无根的浮萍,不知何时哪一阵风轻易便将她吹散了。
初春落雪,夜风卷起天边的乌云,积雪一般堆积在天边,洋洋洒洒的雪,遮住了惨白的圆月,清清冷冷的渊北大地骤然暗淡下来,天幕漆黑,海东青盘旋在头顶,长翅掠过风声,呼啦啦的响,遥遥而望的梨月关之内灯火通明,在无边黑夜像是一颗夺目璀璨的明珠。
关内是想要守护的人,关外驻扎着想要掠夺的人。
与梨月关相对的山道上,还有一队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流民在一小队骑兵的押送下,艰难行走在夜风里。
“啪”清亮的鞭声划破长空,高坐在马背上的漠北将士冷着脸,大俨话格外生硬,“都给老子闭嘴。”
三岁大的男童被厉喝声吓得哭声呜咽尽数咽会嗓子里,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死死捂上嘴巴,那将领却像是被他的反应都笑了,马鞭从男童眼前挥过,看着孩子因惊恐流泪忘记闭上的眼睛哄然大笑,“哈哈哈哈,怕的都忘记躲了。”
“你们说,要是刀刺进他身体里,他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怕的不敢出声?”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有人劝阻,“这是明天拿来杀威祭旗的,死了不好交待。”
“一个两个,死了就死了,便说死在路上了,又有谁知道。”
领头的士兵目光谢谢睨了那孩子一眼,朝着他旁边的人道:“将他给我。”
孩子母亲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出自本能地紧紧抱着孩子的腰身,泪流满面的摇了摇头,她眼里写满恐惧,手指却攥得更紧,这些畜生,从来不将人命看在眼里。
“不要。。。。。。。”
士兵抽出长刀,唰得一声便朝着女人砍了过去。
只听“叮”的一声,士兵手中的刀偏了一寸,没入女人肩膀,横空而来的长刀插入稳稳插入土地里,刀柄打着摆。
“谁?”
马蹄声越来越近,通体乌黑的战马迅速奔近,持刀而来的少女,面目沉静,眼神里闪烁着锋利的光,暗暗翻滚着滔天的波浪,凌厉的杀意一闪而过。
漠北士兵很快打马围攻上去,长刀劈下,将迎上来的漠北将士拦腰砍断,鲜血从长刀的血槽中哗哗流下,巫蘅借躲避之势抽回地上的刀,手里的双刀舞的密不透风。
一个接着一个漠北士兵从马背上栽倒。
温热血在手背上一点一点冷却,马背前衆人跪伏。
她只是默然收了刀,迅速消失于夜色。
马蹄声响起,年迈的老人缓缓擡眸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那道背影那样单薄,却像她背上的两把长刀一样,挺拔的脊背足以支撑整个天地。
快至子时,温度越来越冷,谢兰渊吸了吸鼻子,掩唇打了个呵欠,擡眸瞧了眼自家兄长,依旧目光悠远看着漆黑无边的夜。
“哥,这麽晚了,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吧。”
“我在这守着,你还不放心吗?”
风声一声赛过一声凌厉,吹得衣袂翻飞,雪花跟盐粒子一般被风扬起落下。
谢兰潜收回视线,“我同她说好,会来接她。”
“若是困了,便先回去睡。”
谢兰渊呵欠打得直流眼泪,“我不困,还是陪着你一起。”
乌云是快近丑时出现的,海东青的鸣声响彻了梨月关上空,流火带人出门接应,谢兰潜平静的唇角慢慢勾起,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城门前除了守城的士兵,只有烧得呼啦作响的火把。
巫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这般轻易便进了梨月关,只是看着眼前人,好像紧绷在骨头里的那根弦,隐隐有些松动。
谢兰潜在她眼前,此刻月色莹白,映得那少年,眼若华莲。
巫蘅看着那双眼,漾起笑意,像是舒了一口气,不过很快笑意散尽,满眼慌乱。
他唤她,巫蘅。
巫蘅已不大听得清楚,本能的闭上眼,意料之中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谢兰潜的怀里,有她熟悉的浅淡药香,那味道,竟莫名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