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冷幽暗的刑部大牢之中,昏黄的灯火投映在黑漆漆的墙壁上。
牢房中随意散乱的草席,草席上少女背抵着墙,微微屈着腿,身上是触目可见结痂的血痕,死不认罪,她的境况并不好,一开口,语不成调,沙哑的不成样子,“别管我,生死都是我的命。”
韩忠站在牢房之外,慢慢攥紧了拳头,这吃人的牢狱折辱皮肉,还要拆人筋骨,“别怕。”
巫蘅不应,他转身,一言不发的朝外走。
少女擡眼望向他的背影,放在膝上的手慢慢蜷紧,“韩伯,隐忍蛰伏你最会了,别管我。”
韩忠顿住脚,沉默良久,开口道:“是我错了。。。。。。”
“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是非对错并不是如律法所写那般清明,是我浅薄,这官道并非有理有据就能沉冤昭雪!所以。。。。。。”
她扬高了声音,定定看向韩忠,目光相撞,“此事求您别插手,我不会死,只是有人要用我逼您出来,您若知,便不该来。。。。。。”
韩忠看向小窗上透出来的光,朝她弯出一抹安心的笑,“阿蘅,是我们错了。”
“有理有据,为何不能沉冤昭雪。”
“红口白牙便要害人性命,天下不该有这样的事。”
阆都第一场雪融时,徐静轩坐在檐下,身後大开的窗前小榻上,韩朔静静躺着。
日头极好,光影斑驳,晒得一切暖洋洋的。
“失望吗?”
徐静轩倚靠着柱子,慢慢擡起眼帘,看着院中半枯半荣的草木,“还好。”
韩朔心里像是被人攥紧了,不禁抖了一下,他看着映照在窗柩上的光,“如果早知这朝堂是如此,世间万千学子又是否还会寒窗苦读数十载,背井离乡来奔着仕途,又一心报国呢?”
徐静轩轻轻嗯了一声,坚定而有力道:“正因这世间不公太多,为民做主的官太少,所以我等十年寒窗,饱览群书,为己身挣仕途,为百姓证公明,正因为知晓,才越发迫切想要修正,若人人怯步,天下又有何公?”
韩忠止步院门前,他夜夜难眠,眉宇间尽是倦色,低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西山茶园周边的农家都记得初雪那日傍晚,一位清矍消瘦的老人,冒着寒风敲响了附近每一户的门,言辞恳切的询问起西山茶园着火那日所见所闻。
邰亲王府,如寻常一般静谧。
叶信回来时,已入子时,谢珏坐在堂前,燃起的熏炉静静烧着上好的水沉香,烟雾缭绕中,精致的眉眼循声慢慢擡起,手腕微动,掌心的书本啪的一声合上,他拢了拢雪白的狐裘,悠然自楠木椅上起身。
叶信止步于廊下,头发上落在几粒未融尽的雪。
“人找到了?”
“是,属下已嘱咐过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珏轻笑一声,看着天边疏冷的月,静静道:“派人盯紧她,孙谨之那边记得第一时间放出消息去,这趟浑水是他搅起来的,务必让他也费费心神。”
叶信点头,“是。”
第三日,韩忠敲响了住在半坡上的最後一位人家的门。
开门的妇人顶着显怀的身子,来开门时满眼都是警惕,在听韩忠表明身份说完来意後,眸子里的戒备放下几分,“你是来打听茶园起火的?”
“是。”
妇人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笑和善许多,“起火的事我不晓得,但起火前我曾看见有生人在深夜来过茶园,不晓得跟你打听的事还有没有关系?”
木屋内只燃了一盏灯,灯火晦暗不明,蹿起来的火苗在灌入屋中的寒风里显得那样微弱,却在韩忠眼中越燃越旺,妇人的那句话成了韩忠最後一根想要握住的稻草。
“有关系,有关系的,劳您仔细说来。”
他难得激动,连声音都有些抖。
妇人见他这模样,朗然笑了笑,“屋外冷,大人进来坐。”
韩忠最後也没进屋,木屋狭小,妇人独居,实在不便,他让妇人进了屋,站在雪地里,隔门相谈。
烛火微弱,韩忠眼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