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有些狼狈,一身白狐滚金大裘下摆沾满了泥污,水袖轻罗的裙衫微微有些乱了,发髻微乱垂下几缕乱发,一双水眸怯怯生生,身段细弱的像是春水边最柔情的一株柳。
姑娘身边跟着一个丫头,生得倒是壮实些,可与渊北常年耕作的妇人女子们相比,倒是显得娇弱几分。
自她二人进城,四处的目光便都落在她二人身上。
原因无他,一来,渊北战乱多年,略有容貌的姑娘都懂得在这乱局中污了面颊包起周全自个,二来,沈边城近日最多便是从梨月关附近撤回来的百姓,除此之外,都是往城外跑的,哪还有进城的,再来便是她二人瞧着虽落魄,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来,那姑娘出身不低。
虽无首饰,可身上穿的,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那样的一件衣服,其价值会是渊北寻常一家一年的开销。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两个女子,在当下的乱局之中出现,招致祸事好似也是必然。
日沉西山,巫蘅收好刀,准备趁着守卫换班,硬着头皮闯一闯。
路经石则巷时,她被女声的厉喝牵住脚步。
战战兢兢,却强撑厉害的声音,在夜风里微微发抖。
“你们想干什麽。。。。。。”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
她声音不低,响彻整个逼仄的巷子,路上行人匆匆,多是自顾不暇,有的好奇擡眼往里瞅一眼便很快路过,有的漠然的好似从未听到。
连年的战乱与杀戮,早就让这些人冷了心肠,明哲保身丶装聋作哑成了活下去的手段。
巷子内,男人们的哄笑声随之响起,肆无忌惮的嘲弄着女子的天真。
“爷们只怕有命拿没命花,你们让爷两爽爽就行。”
巫蘅眸色沉了沉,径直行了过去。
宋映雪一手抓着花亭的胳膊,绣鞋踩进泥潭中,湿了个透,一双眼赤红赤红的,又惊又怕,惊惧的看着眼前两个高大而满是脏污的男人。
“别过来。。。求求你们。。。”
逼退至尽头的女子像是小兽一样,面色凄凉。
男人宽大的手抓着她的後脖颈,难闻的汗渍味朝她迫近,却在下一秒整个人便僵住,重重的朝後仰去,宋映雪手里没入男人身体的半截短匕抽回,怔怔看向刺穿男人胸膛的长刀。
身边接着传来声响,花亭身前的另一个男人以同样死法倒下,尘灰四起。
巫蘅拧眉看着少女手里的短匕,默默上前将两把长刀抽回。
其实她不出手,或许这位姑娘也吃不了亏。
晚风拂起衣袂,一闪而过的银光像是流星残影,巫蘅收刀正欲离开时,却被人喊住,“姑娘。”
少女睁着乌黑的眸,小跑至她身边,唇边漾起一抹小心的笑,试探问道:“我见姑娘身手了得,可否请姑娘护送我二人。”
说着,她从袖间摸出一方青玉塞进她掌心,“这个算作定金,行不行?”
巫蘅一怔,垂眼瞧着自己掌心多出来的那方青玉,玉色通透绝非凡品,上面刻记山川纹路,背面是一个“昭”字。
“不行。”
她将玉递还回去,少女没接,眸子里的亮色骤然黯了黯,巫蘅见她这副模样,道:“我有事在身,不方便。”
见巫蘅拒绝,身量较高的女子正欲开口再说些什麽,却被那少女擡手拦下。
“那。。。搅扰姑娘了。”
“今夜,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少女极有礼的福了福身朝她道谢,接过她掌心的青玉,又仔细收回袖中,看来那物件对她来说极为珍贵。
既是那样重要的东西,却拿出来抵押,巫蘅不知道她要去什麽地方,只在心里猜测,即便她拒绝,这少女怕也不会轻易放弃,但今日是碰巧遇上了她,对方只有两个人,若有下一次呢,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出言劝阻,“这里不太平,若无要紧事,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少女略略颔首,“多谢姑娘好意,可我如今只差一步便能寻到我要找的人,不愿前功尽弃。”
说这话时,少女脸上浮着浅和的笑意,全然不像刚刚受惊过度的模样,巫蘅看着她的笑,鬼事神差的问道:“你来寻谁?”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少女微愣片刻後,悄悄红了面颊,倒是立在她身後的侍女替她答道:“自然是来寻对我家姑娘极为重要的人。”
巫蘅却已从那少女的反应中知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