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月上柳梢头,美人隐鸿楼。
自沈萱死後,许茹芸被迫弃九皇子谢瓖将定国公许家跟谢珏绑在了一起,鸿楼自然而然成了邰亲王手下最重要的情报处。
酒色醉人,鱼龙混杂,往往消息也是最灵通,又有谁能想到阆都城中最大的青楼,背後主人竟是邰亲王谢珏呢。
雅山阁内,谢珏斜倚在软榻上,怀里搂着一肤白胜雪的姑娘,如萱青瀑般的长发散在身後与垂在男子胸前的青丝纠缠在一起,葱白如玉的指尖拨弄着玉盘里的葡萄,时不时仰头喂给他一颗。
叶信与媚音垂首坐在一旁,目不斜视。
“扶欢最近怎麽样?”谢珏垂首,噙走如萱指尖上的葡萄,搂着如萱腰肢的手滑进衣衫之中,摸在一处柔软之上,轻轻拈了拈手指,如萱身子一颤,双手攀上谢珏的脖颈。
媚音眼也没擡,低声道:“听话的很,她生了一副好皮相,虽说年纪大了些,可那张脸跟身段在鸿楼里当真挑不出第二个,工部尚书李延这个月来了七次。”
“奴瞧着那架势,只要她开口,李大人怎麽着也会想办法将人从这弄出去。”
谢珏将挂在怀里的人提了提,“她不会走。”
媚音点头,想起扶欢刚来那会儿,那时主子刚接手鸿楼,杀了之前的老鸨丶小厮,将鸿楼交给了她,一并给她的,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扶欢。
扶欢那会一心求死,媚音自小混迹风月场所,一见她便知道,这定是哪家遭了殃的罪臣家眷,生得极美,还有一身不沾风尘的硬骨头。
可扶欢有一个女儿。
媚音没见过,只知道扶欢愿意成为鸿楼里的扶欢,是为了她女儿,心甘情愿点灯接客,也是为了那个女儿。
同为女人,有时候,她会觉得主子残忍,拿着骨血去逼迫糟践一个女人,算不得君子。
可也只是觉得而已,扶欢除了能让她觉得心疼,还能给她带来丰厚的财富。
“仰山书院那边,如何了?”
叶信抿唇,“有个不甘心的,报了官,仰山书院属子陵县境内,子陵县知县谈之景是阆都京兆尹谈之行的兄弟,跟他兄长一样,是个软硬不吃,只认死理的,最近正在查出入子陵县的名录,以及。。。马匹。”
“子陵县那一日下过雨,之後却是日日烈阳,前几日谈之景在树林野道上发现了马蹄印。”
“属下万死。”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吗?”谢珏声音轻淡,分不出喜怒,“没有不透风的墙,却有张不了嘴的人,不是吗?”
叶信默了一瞬,应道:“是,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去韩府一趟,将东西给她,另外,渊北那边,告诉暗刃,动作再快些。”
叶信点头应下,道:“渊北那边,可要动手?”
“恭亲王府两位公子都在渊北,北府军多是恭亲王旧部,属下怕。。。。。。”
谢珏轻嗤一声,“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罢了。”
他眨了眨眼,藏在如萱衣衫下的手将女人撩拨成了一滩春水,自己倒是一丝不乱,“少年而已,不足为惧。”
“军中的人传话来,谢兰渊那小子身手格外厉害,剑术高超,骑马射箭难逢对手,前不久趁着耶律图遥大军西行,他领着几千轻骑趁夜夺回了风烟城,领着城里的将士,与绕道曾县的朱绰前後夹击,不到半日,又打下了风锦城。”
谢珏落在女子肌肤上的手一顿,唇边笑意淡了几分,“可真是厉害啊。”
“的确,如今谢兰渊在军中,名声大涨,瞧着比他兄长更得军心,倒是恭亲王世子,失了仙乐镇。。。”
“唱了一曲空城计,玩了一手调虎离山,然後坐看两虎相争,以退为进,的确是聪明。”
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冷如刀锋,谢珏道:“告诉四使,杀了谢兰潜。”
叶信一顿,眸中不掩疑惑,谢珏瞧他一眼。
“连你也觉得提剑厮杀,冲锋陷阵的那个才是有真本事的,可见他到底多有本事。”
“不过是受人指使的刀剑罢了,谢兰潜才是那个握着刀剑的人。”
徐源县,徐家。
村落里点灯的人家不多,黑悄悄的,整个村子都融在夜色里,漫无边际。
徐家东侧偏房里亮着一盏桐油灯,整个房间充斥着熏人的桐油味跟苦涩的药味。
这是韩朔第一次来徐家,徐静轩躺在床榻上,谁也没有出声。
院子中坐着徐家夫妇两人,燥热的天,连空气都是燥热的,大铁锅里的鸡汤咕嘟咕嘟沸腾着,徐父坐在火竈前时不时添一把柴火,徐母掀起锅盖,腾起来的热气氤氲了两人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徐静轩说,“可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