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的声音远远传来,谢兰潜移开眼,喝道:“撤回关内,闭城门!”
巫蘅扬手,一刀劈断了箭尾,然而在她伸手拔箭的一瞬间,谢兰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冷冰冰道:“忍着。”
话落,抓着她的手腕朝着城楼下奔去。
“为什麽来。”
巫蘅别开眼,“不知道。”
谢兰潜红着眼,拉着她的手腕朝前走,城楼下备好了马匹,退回来的将士翻身上了马,他停住脚,将怀里的东西递到她手里,“不管为什麽,都不值得了。”
一方青玉,一块羊皮地形图。
手里什麽东西,她不用看都知道,青玉让她有处可求,地形图助她逃命。
“巫蘅,或许我待你的和善让你有了错觉,可我以为,你是不会将命赌在旁人身上的姑娘,何况是我。”
巫蘅微微一愣,谢兰潜勾着唇角,笑意凉薄,“我的命,不值得你如此。”
“你要好好活。”
话音未落,巫蘅的手刀堪堪停在他後脑一寸处,少年握住她的手,半是无奈半是纵容,“阿蘅,梨月关不能丢。”
“你已留有後手,为什麽非得如此?”巫蘅挣开手,微微仰头看向他,“这一局,不是非死不可。”
“因为我不能让漠北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谢兰潜对上少女执拗的眸,“未来五年,甚至十年,大俨都会因内战再也派不出来兵马,若再开战,只能割城让地。”
“这个机会,不论对漠北还是我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
“即便你死。”
“即便我死。”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雪连山到梨月关这一路上,她都不敢问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一个与已故之人的约定。
她巫蘅算什麽君子,用得着拿命守约。
想救的,不是为家国大义自甘为饵的恭亲王世子,不是脊骨尽碎以祭河山的谢兰潜。
她想救的,是无边风雪夜里顶着高烧逆风上山的谢兰潜,是渊北城张家巷口晦暗不明的灯火中牵她向前的谢兰潜,是心肠柔软为她一孤女远计将来的谢兰潜。
他待她的好,太过温暖,让她像是行走在风雪里濒死的旅人,握着虚无缥缈的旧故之约想要将他留住。
她不懂这种莫名的情绪,只是静静看着他,理智上她没有立场拦着,更不该拦着,可她心里莫名很难过:“我不想你死。”
“你死,我会很难过。”
“我不阻你。”
“若救不了,我会亲手杀你。”
漠北铁骑的呼啸声近在耳边,四目而视,天地之间,谢兰潜眼里,只有巫蘅。
像是某种隐秘的暗语,这一刻,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朱绰!”
高大的断臂将军拎着刀上前。
巫蘅认出来,是上月城那位将军。
“传我军令,即刻起北府军全军听巫蘅调遣,不从立斩!”
巫蘅不再看他,翻身上了马,“领兵随我走。”
随後像是一支绷在弓弦上的箭,飞快的蹿了出去,□□乌云撒开蹄子就跑,流火迅速反应过来领兵追上。
“魏晋。”朱绰招呼一声,另一位高大的男子朝着谢兰潜抱拳,领兵驱马追了出去。
梨月关城门被巨木撞击着,一下一下,谢兰潜望着黑洞洞的城门,像是一口深渊要将人吞噬进去。
“流火。”
“你怕吗?”
持剑的男子摇摇头,满眼坚毅,“属下不怕。”
少年擡手捋平衣袍上的褶皱,慢慢垂眸,“我本来也不怕。”
“现在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