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宋映雪抓着被角,“让院子里的人帮着找,若是抓到了,也来禀我一声。”
“再吩咐小厨房的人煎碗参茶,备上龙须酥一并送去,告诉表哥,我乏得厉害,这几日要好好修养,谁也不想见,他也不要来烦我。”说完这话,她闭上眼翻了个身,花亭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忍不住多了几分笑意,这哪是谁也不想见,姑娘这分明是让大公子安心忙自己的事,别为了她分了心神。
“那姑娘就再多睡会。”
花亭放下纱帘,退出去时,院子里来搜查的侍卫前脚刚走,小丫鬟花月凑上来,“花亭姐姐,各处都找过了,独有书房还没找过,大公子那边拨了几个侍卫过来,现下就守在院子外面。”
“书房没找?”
花月点头,“姑娘向来不喜欢别人去她的书房,只开了门在外头粗粗扫了一眼。”
花亭想了想,“去将那侍卫叫进来,我带着去书房找,还有让各处的人都再找找,别有遗漏的地方。”
“是。”花月应了声,微微挪了挪身子。
顺着她的动作,花亭目光落在那盏将息未息的烛台上,“姑娘累了,怕是还要再睡,去取些安神香来点上。”
“是。”
“手脚轻些,别将人吵醒了。”
“呲—”火光转瞬即逝,袅袅烟雾腾起,纱帐後的人呼吸一重胜过一重的沉重,花月小心看了眼窗外,低头从梳妆台上的妆奁内翻出一样东西,小心收在怀里,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书房那边传来打斗声,花月站在檐下,眼眶微润,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侍卫带着人去谢云斐那复命,府里又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一个模样清瘦的小厮从角门出了谢府,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南跑去。
谢云斐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小厮,眉心微皱,雾月城人,过往一一清楚明白,若说是谁的细作,“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
“你想偷什麽?”
少年低头不说话,钟源拎着他的衣领子,一把将人提起来,谢云斐摆摆手,钟源才放开他,“方才张选来,是你奉的茶。”
“你在暖阁未退,听见了我跟钟源说话。”
钟源闻言,踹那小厮一脚,“吃里爬外的东西!”
“小的,不曾想过背主。。。。。。也没想过以此换取荣华富贵。”
那小厮揉揉眼睛,吸了吸鼻子,颤声道:“雾月城衆人,水患时曾受张家公子大恩。”
如果没有张选,那时雾月城不知要活活饿死丶病死多少人,其实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那时在衆多百姓里,听说过那样一个名字,见过拓印着张家徽记的麻袋装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送进城,曾有幸在命悬一线时被张家派来的游医手里捡回一条命来,今夜之前,他甚至不曾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大恩人,而张选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救过这样一个人。
乱世之中,性命似乎太过微不足道,可这些微不足道的性命,会记得张家曾经的善举,也会想要回报一二。
“不怕我杀了你吗?”谢云斐看向他,少年因胆怯,连背都挺不直,却有胆子来做这样的事情,“不怕死吗?”
“怕。。。怕。。。也要做。”
谢云斐静静看着他,目光如炬,似乎要将人看透一般,半响才道:“将人带下去。”
“去查府里,还有哪些人是曾受过张家恩惠的。”
钟源领命,花月叩门声一声赛过一声,握着令牌的手已满是湿汗,提到嗓子眼的心在门开的瞬间终于落回肚子。
很快,全城戒严,花月被抓,张家商铺里的燃了一把大火,火光冲天,振翅飞出的鸟儿与火光一起,融入微亮的天色中。
张选有自己的执,巫蘅也从来不是听话的主。
酒盏打了个转,半杯未饮完的酒倾洒了一地,握着酒杯的手软塌塌的耷拉下来,蔺山有些迷蒙的看着面前的人,在昏迷不醒的前一刻,才明白自己是着了巫蘅的道。
“巫蘅。”
声音绵软,指尖从女子裙边滑过,浑身失力,巫蘅起身,将人抱上床,抱的时候还掂了掂,“你近日,是不是胖了些。”
药劲上来,蔺山撑着最後一丝清醒,听了这话恨不得打她几下泄气,巫蘅捞了一旁的锦被替她盖上,“张选要行之事太过凶险,或许我去了也并不能改变什麽,可若我什麽都不做,此後年年今日,必悔不当初。”
“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我承你这份情,若是我回不来,我兄长有劳你替我看顾。”
巫蘅换上她的衣服,替她放下床幔,听着蔺山的呼吸越来越沉,“你总说我性子太冷,怎麽唯一的兄长也不亲近,可蔺山你看,我总是要做些凶险不过的事,朝不保夕,又何苦再惹他伤心。”
一路北上霖城,快马不歇,日夜兼程,足要五日,巫蘅看着信鸽从酚城带回来的消息,眸中顷刻染上冷色,驾马朝着东南而去。
只有一日,她握着缰绳,心里缓缓念出那个名字,谢兰潜。
四月天的深夜,仍是寒意未散,凉风卷着草木香扑朔落在巫蘅身上,城楼巍峨,她勒马顿足,一夜跑马不觉疲惫,却在此刻,心生退意。离开子同城时,她不曾回头看一眼,挟恩求报,没能见他一面,她想起蔺山将以他血肉温养的蛊虫放进她身体里时没来由滚落的泪。
若说她最怀念,幼时过于远,所有的温情都在曾经那场大雪里淹没,痛得她想起来都觉得窒息,若说她最怀念,是在子同城时,不能视物的谢兰潜牵着她的衣袖,走过一条又一条斜阳倾洒的小巷。
巫蘅翻身下马,呈上张家的拜帖,不一会,城门缓缓推开,朝霞在天边堆积,阳光似露非露,来接见的小兵替她牵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