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欢来不及穿衣,也顾不得体面,连滚带爬的朝少女扑去,指尖擦过她的衣边,却抓了个空。
黑眸泛起一丝涩意,女人掩面痛哭,“走。。。。。。你快走!”
巫蘅咬着舌尖,满嘴血腥味,麻木的任由她推搡着。
谢珏捏着她最脆弱的那根肋骨,终于在今日,选择亲手捏碎。
他让她想要守的,她抛却良知也要换的人,在这样的境况下与她相遇,崩塌的信念溃不成军,让她想杀了所有人。
夜半外头落了雨,巫蘅走在夜色里,雨水很快将她浇了个湿透,她缓缓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握紧了手中的刀,发狠一般朝着东宫方向掠去。
漆黑的夜幕之中,紫电青光一闪而过,夜雨霹雳,雷声像发疯的野兽一般怒吼着,谢珏指下的琴越拨越急,少女手握双刀,双目赤红,像是有一场泼天的火在她胸腔之中燃烧,刀似长虹。
“为什麽!”
少女的声音撕心裂肺,身形像是灵活的豹子,不要命的斩杀向前,杨坚握刀迎上,应付的颇为吃力,他终于明白叶信口中所谓的少女可怖的天赋。
这般年岁却有这般身手,来不及感叹,少女的刀已劈翻挡在身前的两人。
“你不如杀了她!”少女怒喝一声,手下血光四溅,一具接一具尸身倒下,唯独她像感觉不到疼,眼神嗜血,凶狠如豺狼。
“巫蘅,你冷静点。”杨坚浓眉紧锁,提剑去拦她的刀,却被她反手荡开。
夜风呼啸,轰鸣的雷声像是天罚一般,长廊中的风鸣声像是恸哭的厉鬼,少女长发散乱,周身染血,被剑划破的衣袍露出雪白的肌肤,手握嗜血长刀,一步一步朝着厅中矜贵不染尘的男子走去。
“是你,拼命要留她性命。”
“也是你,不曾在扶欢阁认出她。”谢珏的声音冰冷低沉的缓缓响起,“她有今日,是因为你。”
“五年前,你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五年後,你也会逼死你的母亲。”
“你猜见过你之後,她还能活吗?她还想活吗?”
巫蘅缓缓擡眼,鲜血顺着她的肩膀流过握刀的手,顺着刀刃滴落在地,转眼被雨水卷走。
“谢珏,你该死!”
轰隆一声巨响,巫蘅厉喝一声,目眦欲裂,提刀往前冲,杨坚领着人围上,即便她再厉害,杀得了一人十人,却绝杀不了东宫之中所有人。
几番轮斗,她已渐渐脱力,嘭的一声闷响,杨坚擡腿踢在她的左肩上,那一脚用了杨坚九成的力气,只见巫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整个人飞出去数米,掉落在地。
可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少女握着刀的手指微微一动,拄着刀踉跄站起,眼神如大漠里的孤狼,嗜血丶狠绝。
“你想杀我,而我,只想让你重生。”
“巫蘅!”冷弃终于克制不住,扬手扯下脸上的黑布,朝着巫蘅高吼,“你是在送死!”
巫蘅耳中没了任何声音,世间的一切都与她隔绝,雨水顺着伤口,流进她的血肉里,好像有人在一遍一遍叫她,像是父亲,坐在高大的马背上,满含笑意的喊她,又像是庭院里花架下的娘亲,温声细语的唤她。
可渐渐声音都远了,只剩下谢珏的声音,他说,“不是别人,是你。”
她从血泊里站起身,雪亮的刀光扑向她,却意料之外的没有落下。
长剑挑起落下的刀刃,碰的叮当作响。
“王叔。”
雷声轰鸣,天光泛白,少年站在雨里,声音因急促而气喘。
周身染血的少女回眸,望向朝自己跑来的少年,眼眶里打转的泪瞬间滚落,与雨水混在一起,这个身硬如骨的少女在少年合身抱住她的瞬间嚎啕大哭,她紧紧抓着谢兰潜的衣袖,将脸埋在少年略显单薄的胸膛上,撕心裂肺的哭泣着。
“跟我走。”
谢兰潜伸伏身抱她,却发现她周身是伤,让他连落手的地方都没有。
“谢昭!”
少年抱着少女,缓缓回身,“王叔还有何吩咐?”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我的人,不劳王叔费心思。”
“你的人?”
“是。”凌厉的光自少年眼中一闪而过,掷地有声道:“我的人。”
夜雨冰凉,所有的雨都落在他二人身上。
後来的许多年,巫蘅都会想起那个雨夜,她暗暗立下的毒誓,还有冰冷衣衫下,少年热烈滚烫的那颗心。
永成二十一年六月廿十九,河西军与南军在雾月城交战,首战告捷。
巫蘅高烧难退,孙太医施过针也不见醒,谢兰潜亲侍床前,为陪她至痊愈,淋了雨也不喝药,索性陪她一同病了,圣上见他病重便延了去皇陵的日子,又赐下了许多名贵药材,也大多入了巫蘅的口。
永成二十一年七月初一,芷江沿江告急,沿江一带,自春徂夏,雨水连绵,芷江暴涨,雾月城堤坝岌岌不固,沿河郡县皆成巨浸。雾月丶汾梁丶连阴等城均遭水患,人畜死伤枕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