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丝特弥亚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睁大了眼睛,往後踉跄了一步,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委顿下去。
安东尼跨上前一步,擡手揽住她後背,语气中带着一抹有些虚僞的同情:“很痛?放心,我刚才说过,你毕竟是我最亲爱的妹妹,我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让你就这麽死在我面前。废了一只手,也算是——”
他说到一半就突兀地停住了,慢慢低头朝自己胸口看去。
——黑色的衣服上多了一截造型精致的匕首柄,就握在阿丝特弥亚受了伤的那只手上,一片更深的印记正以它为圆心慢慢向周围洇开。
他一只手还揽在阿丝特弥亚後腰上,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张口说什麽。
阿丝特弥亚擡起另一只手,压在匕首柄上,用力往里又推了几寸,逼近安东尼面前,眼神仿佛淬了冰:“现在呢,我亲爱的哥哥?我还是你记忆中那个什麽都不懂丶对亲人毫不防备丶只会听从你和教皇命令的傀儡吗?”
安东尼终于站不稳,踉跄着往後倒去,动作间带翻了旁边的矮桌,上面的酒瓶和酒杯全数摔在地上,红色的酒液在玻璃碎片之间蜿蜒,像是血液一般刺眼。
圣历1259年6月29日,红衣司教安东尼·海瑟斯突发急病身亡,教廷为了表示哀悼,宣布全城戒严三天,由圣女在圣殿点长明灯为安东尼司教祈福。
7月5日,教廷与王室联合发布了一项声明,宣布新任领主亚历山德罗·腓立比将于圣历日冕月的第一天与圣女举行婚礼。
——这在法勒利公国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声明发布的当天就在翡冷翠全城引起了轰动,百花圣殿门前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陛下,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激进派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佩森担心这样下去……如果到天黑人群还没散,恐怕会出乱子。”
西奥多三世站在圣器室的窗户前,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影像里,他眼角的皱纹格外深刻。
听到佩森的话,他眼睛里的神色阴沉了几分,过了几秒之後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佩森小心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斟酌着开口:“圣女的手勉强保住了,只不过日後行动或许会有些不方便。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後殿里。”
“让十名高阶的红衣司教在门廊里侧守着,不要让外面那群暴民看见了,日落敲钟的时候,让阿丝特弥亚到正殿的露台上去做晚祷,安抚下面的人。”西奥多三世的声音阴鸷:“费了这麽多心思总算达到了目的,她也该为教廷做点事了。”
“您……还是认为瀛洲使者的失踪跟她有关?”佩森迟疑着开口。
西奥多三世半转过头:“安东尼死了,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能佐证她的说法,她当然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但是她既然能对安东尼下手,你认为她还是我们以为的那个天真不懂事的圣女吗?”
佩森低头,语气恭敬地开口:“是,我会派人去通传圣女殿下晚祷的事宜。大殿正门处我也会让红衣司教守好,您不必忧心。”
西奥多三世摆了摆手:“腓立比家那个小崽子这几天让霍亨索伦宫的人守着就行,你留在圣殿,盯好阿丝特弥亚的行踪。如果瀛洲的使者真是落到了她手里,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十有八九也被她拿到了。这段时间要特别注意出入翡冷翠的人。”
佩森点头:“是。”
入夜之後,整个霍亨索伦宫一片寂静。
亚历山德罗这几天过得格外悠哉,佩森不再贴身跟着他,虽然整个霍亨索伦宫被戒严,不允许任何陌生人出入,但他好像丝毫不在意,干脆连大臣日常的议事都免了,把自己关在西塔楼,管风琴的声音几乎一直要持续到半夜。
齐绍进去的时候刚好一曲终了,亚历山德罗坐在琴凳前,手指依旧搭在琴键上,半低着头,从门口的角度看过去,光影遮掩了他脸上大半神情。
齐绍抱臂在门口,过了几秒才开口:“还是这首曲子。你一直没告诉我它叫什麽。”
亚历山德罗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一回生二回熟,看来我倒是不用担心你被教廷的人发现了。”
齐绍脸上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笑,往里走了几步:“你担心我?”
亚历山德罗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我担心的是你带来的消息。”
齐绍依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来明晃晃的“口是心非”四个大字。
亚历山德罗始终避着他的视线,又在琴键上按出一个音,接着开口:“有林曼的消息了?”
“人找到了,我想你或许想亲自跟他算一算王室的账。”
亚历山德罗猛地擡头:“他在哪里?”
齐绍唇角的笑扩大了几分,就势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放心,在安全的地方,有人守着。怎麽说他也算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得体现一点我的诚意。”
【作者有话说】
还有10章左右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