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德罗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与他相识时间不算长,虽然他当初提起过如果今後有机会,可以带我在上元府逛一逛,不过现在想来那应该只是你们晟国人出于某种礼节的……客套?”
石将军:“呃……”
亚历山德罗看出了她脸上的尴尬,摆了摆手:“石将军还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他也许不想再见到我,也许就算我们重逢了他也会装作不认识。你看,我们就是这样的交情,所以见不见丶找不找的,不重要了。”
石将军慢慢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慢慢开口:“殿下这麽坦诚,那我也不多问多说了。也许你们原本要走的路就不一样,希望殿下能早日释怀。”
亚历山德罗举杯同她轻轻碰了碰:“石将军说得有道理。”
酒过三巡,眼看着这位王子殿下眼里染上了几分明显的醉意,石将军悄悄起身到外面把夏丹召过来,让他把人带回别院休息,让候着的侍女将这些炭炉酒具都收拾了,自己也慢慢走回了休息的住处。
不想才刚刚踏进屋门,她擡眼就看见桌上的烛台明晃晃地燃着,一个人影静静坐在一侧。
“绍殿下?您怎麽来了?”她有些惊讶地开口。
齐绍转头,脸上的笑容有些淡:“老师担心外使一行人住在别院有什麽不习惯的地方,也担心临时出什麽状况,只有你一人在这边不好应付,就让我今晚先在这边留宿一夜,看看情况。我过来的时候刚好听他们说你在水榭陪王子殿下赏雪饮酒,就先在这里等了。”
石将军总觉得暗淡的光影下面前这人的语气神态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但一时也摸不清头绪,有点呆呆地应了一声。
齐绍站起身:“原本见你们一直没回来还有些担心,现在没事了。陪他喝了不少吧?你早点休息,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夜里有什麽事随时叫我。”
齐绍其实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他和陈大学士早些时候从别院离开的时候先回了学士府。
怀明帝对这次使团的重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加上他这次并没有让太子主持接待的一应适宜,不仅把这项事宜交给了大学士,并且让齐绍作为大学士的弟子协理,朝堂上已经有不少流言流传。
他一开始想避避嫌,毕竟亚历山德罗他们一行要在邺京逗留起码半个月,要等大晟的正月十五过完才会啓程回国,他之後还有大把的时间。
但是今天在城楼下对上那双眼睛之後,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什麽松动了。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麽感觉,只觉得看到亚历山德罗用那麽冷漠的目光看自己,心里咯得慌,整个人都好像悬在半空不踏实。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又回到了别馆这边。
——
从石涧玉的房间出来之後,齐绍一路有些心事重重,刚走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门口,褚颉就一脸苦相地迎了上来。
“怎麽了?”齐绍随意开口。
褚颉脸上的神情好像非常想拦住他,但是手擡到一半又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整个人以一种很滑稽的姿势站在那里,满脸的欲言又止。
齐绍总算发觉了他的异常,心思不再神游,微微皱眉开口:“出什麽事了?”
褚颉嘴唇动了动,好像不知道怎麽开口,最後终于放弃了,半侧过头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瓮声瓮气地开口:“有客人来了。”
齐绍愣住了。
眼下已经临近半夜,按理就算是宫里或者学士府派人过来,也不会在这个点,况且褚颉的用词也很奇怪。
——客人……?
他心头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猜测,探询地看了褚颉一眼。
褚颉抿紧了下唇,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齐绍一把推开他,大步朝主屋走过去。
这个院子不大,本身是作为石将军所在那栋小楼的一个偏院存在的,齐绍不想惊动太多人,就让褚颉去找了管事,大致把这间偏院打扫整理出来。
他朝屋子正门走过去的时候,没有穿两边的回廊,直接穿过了院子中央。
大半夜的落雪已经在地上积了几寸厚,把两边的草地和中间原本的鹅卵石路盖得严严实实。齐绍这麽一路走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间隔很宽的脚印,迈上堂前的石阶时还差点绊了一跤。
褚颉跟在他身後,大气也不敢出。
推门的瞬间屋子里的暖气便撞了出来,明黄的烛光下,亚历山德罗坐在中间的圆桌一侧,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有些百无聊赖地扯着锦缎桌布上的流苏。夏丹就站在他身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他,但真正见到人的时候,齐绍整个人还是愣在了原地。
亚历山德罗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因为先前饮了酒,他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碧色的瞳孔极微妙地缩了一瞬,接着懒洋洋开口:“好久不见啊,长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