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索菲亚原本情绪紧绷,被他这麽一说,顿时觉得无语,她忍不住提醒道:“你忘了刚才拜克尔学士叮嘱过我们,一定要保证干净卫生的环境吗?”
言下之意她只是怕自己一身脏污,会害他伤口感染进而危及性命罢了。
这个解释似乎让乔恩公爵得到了些许安抚,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没再说什麽,于是索菲亚端来水盆,打算承担起照顾丈夫的责任,用浸了热水的帕子仔细清洗乔恩公爵的身体,如同当初回城前夕在旅馆时的那样。
只不过彼时的索菲亚面对受伤的丈夫,远没有像现在这般心情复杂,毕竟今天要不是乔恩公爵替她挡箭,此刻躺在这里就是她自己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她欠乔恩公爵的。
索菲亚默默将染血的帕子放入水中清洗,血水晕染开,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她拧干帕子继续在乔恩公爵凝结着血液的胸膛上轻轻擦拭,如此重复,等到水盆里的水颜色越来越深,才如释重负地擡起头来。
却不想与正在看她的乔恩公爵视线交叠。
索菲亚一愣,眼里露出询问,而乔恩公爵目光沉沉,笑着回应:“夫人真美。”
美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一眼慑住的他心魂的程度。
“……”
索菲亚闻言眸光颤了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地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刚才在花园里也是和现在一样。”
乔恩公爵继续道:“你低头看着手里的塞西莉娅,而我在一旁看你。”
“雪那麽大,就像是要将你,还有你手里的塞西莉娅一起淹没,可你知道,冰雪向来只会让它更加香郁,同样…也只会让我的目光无法从你身上移走。”
如此缠绵悱恻之语,如同恋人之间相互倾诉的爱意,可惜索菲亚与他,从来没有“相互”一说,自始自终都是乔恩公爵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罢了。
房间里壁炉燃烧着火焰,时不时发出些轻微的声响,索菲亚手里的帕子慢慢停顿下来,她擡头看向面前丈夫,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容,漾着温柔好看的笑意,那一刻,索菲亚的脑子里蹦出许多想法,可没有一个是她愿意面对的。
她想起嫁给乔恩公爵那天,肃穆庄严的神像下方静默的目光,那充满诅咒的恶意,延续着她童年时的噩梦,也想起两人曾站在苏瓦尔夜空下,乔恩公爵说要保护她的誓言。
他的确在保护她——从刺杀者出现开始,无论是危险来临之际选择站在她的面前,还是後来处理伤口时伸手替她遮挡眼前的血腥……
可那又能怎麽样呢?
索菲亚将沾血的湿巾扔进水盆,擡头与乔恩公爵对视。
“知道我为什麽会在结婚前的那场舞会上找你吗?”她说。
乔恩公爵眉目温软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对我的提议感兴趣,公爵大人,你丶父亲,以及所有大贵族家庭里的成员,你们都是同一类人。”
“土地丶财富和权势才是你们追逐的目标,至于婚姻,它很重要,却与情爱无关。”
所以才会有无数的情人生活在律法婚姻的阴影中,去填补被利益过分侵蚀的神圣关系。每个人都曾背叛自己的婚姻,父亲丶哥哥,还有她和乔恩公爵的母亲,没有例外。就连神也宽恕了他们的罪孽,未降下任何责罚。
索菲亚从床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乔恩公爵,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烁着橘色的火焰,摄人心魄。
“总有一天,我们会因为家族利益而彼此背离,公爵大人,即便我为了挣脱血脉的控制而与父亲抗争,但我依旧会记得自己来自兰斯凯特,记得…去保护生我养我的家族。”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情爱之说对我们来说,未免有些多馀和累赘。”
说完她便俯身端起水盆,打算去厨房换盆新的回来,可刚一转身就被乔恩公爵握住手腕硬生生地拉了回去。
水盆“哐铛”落地,索菲亚毫无防备地跌倒在乔恩公爵的身上,于是两人浑身湿透地望着彼此,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夫人年纪不大,倒是比王宫里的大臣还要能言善辩。”
乔恩公爵笑得温文尔雅,可索菲亚却本能地嗅到了危险,她试图向後逃缩,可乔恩公爵捏着她的後颈,将她推到了自己面前。
“你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嗯?”
他死死摁着想要挣脱的索菲亚,甚至动用受伤的右臂。血肉翻飞的伤口立即涌出鲜血,迅速洇透了缠绕的白布,触目惊心。可乔恩公爵却似浑然不觉,掐着索菲亚的下巴,便狂风骤雨般地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毫无温柔可言的亲吻,带着无边的压迫,连同鼻尖萦绕的血气也在渐渐变得浓烈。
索菲亚发出含糊不清的怒骂,觉得乔恩公爵一定是疯了,而更让她崩溃的是,尽管此刻他正在欺负自己,可她满脑子想的却是千万不要碰到乔恩公爵的伤口,以及若被水浸透後出现了感染,她要如何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