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云州江灵寺内,香火缭绕。
云州刺史刘肆君跪在蒲团上,向祭台上的佛像玉身下拜:“燕王等人已经快到了吧?”
“儿子已经派了车驾去码头相迎。”刘肆君的长子刘幽有些慌张,“就是怕燕王过来搜证,存心找我们的不痛快。”
刘肆君道:“无妨,治灾之事,加固堤坝丶疏浚老井,该做的都做了,外城景象一派平和,进来时他们便能看到;人都拢在内城,内城又与刺史府有长堤阻隔,我不是叫你将他们接至府中好生款待,府中家丁上百,燕王便是带着几个暗卫,也得看清了眼前形势。”
刘幽“嗯”一声,心中稍定:“可是燕王府处事凌厉,就怕他们铁了心,与对叙州一样。”
刘肆君说道:“燕王妃带着几个月的身子,不过是在圣人面前做个样子,难道还真的是来救灾的?除非,燕王不想看顾他的妻儿了。”
说至末尾,有些阴恻恻的。见刘肆君盯着那佛像,刘幽也向佛像看去,惊异地看见那帷幕後叮当掉出两枚钱币,落在供案上。
佛像後竟藏着人!这个人在听着他们对话,亦或者说,父亲是在询问背後那人的意见。
再看这通宝,式样与大宸通宝不同,上面有腾蛇标记,是南楚的钱币。
刘幽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肆君又拜下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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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空间狭小,一擡手,便能触碰到身旁人的衣袖,所以群青尽量不动。
只是每隔一会儿,她用食指擡起帘子,朝外看看。
连日阴雨已停,远远地,衣衫褴褛的百姓,木然行走在长长的堤坝上,看上去水灾似已平息。
陆华亭侧过头,便能看见群青修长的颈,她几乎是缩在马车的墙角里,这一路上都很沉默,看来晕车极不舒服。
他故意说话:“云州的贡品都拿不出,娘子打算从哪取到多馀的云锦?”
群青顿了顿,低声道:“收罗来的贡品,一般存放在刺史府私库内。云州受灾,百姓家宅被淹,难道刺史府也被淹了?”
按照楚国官宦之家旧制,江南道几个州的刺史府,建在高处的巍峨宅邸,远目可见。
“所以娘子觉得,刘肆君是故意低价收了些糟污的云锦充作贡品,城内肯定还有?”
群青不答话了。
她知道陆华亭此行是来查抄刺史府的。若真要问她的想法,她的想法是,待陆华亭抄了刺史府,她跟在後面捡漏即可。
只是这种打算自然不便告诉陆华亭。她转过脸,看着他腰间的黄香草香囊,马车颠簸,她想闻些东西止吐。
陆华亭顺着她的目光一瞥,便懂了,幽黑的眸望着她的脸:“保命之物,不好离身。娘子开口要,我就给你。”
群青闭上了眼睛。
陆华亭注视她片刻,将外裳脱下,群青眼睫微动,他已将衣裳放在她膝上。衣上尚有沾染的黄香草气息。
群青默然披在身上。
陆华亭发觉,他很喜欢看她被逼到角落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群青的手突然向他腰间探去,陆华亭捉她的手腕,却已晚了,只听“嗤”的一声,她手中银针割断香囊,香囊已落在她手中。
群青放在鼻端嗅了两下,随即揣进怀里:“长史的保命之物现在在我身上,记得跟紧一些。”
陆华亭抚摸着香囊的断口,脸色称不上好看,却见她又半死不活地靠在车壁上,侧颜孱弱。
还没坐稳片刻,马车猛地一停,陆华亭一把撑住车壁,群青险些掉下去,外间传来连连的道歉声,旋即探进来一张长髯白面,此人一拱手道:“下官刘肆君,迎见陆大人。接下来需要坐船,还请下车。”
突然拦车,未免热情太过,但马车已停,群青只好走下来。
外面站着一个妇人,另有一对穿华贵衣裳的年轻男女,施施然行礼,这三人见群青看来,皆露出和善笑意。
“这是下官夫人和一双儿女,为迎见贵主一并前来,还请贵主上船。”刘肆君。
群青不动声色,打量着刘肆君备的这条乌篷船,船身上布满刻痕,有些陈旧。耳边却听见陆华亭已经回礼:“刘大人,府上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