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蓁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语气却愈发温柔:“兄妹之间,自然是要比旁人亲近些。”
“是啊,血浓于水,自然是要亲近些。”楚绍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容蓁感受到坐在身旁人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在她身上一寸寸刮过。却恍若未觉,只柔柔地笑着,拿起金箸,夹了一块桂花糕,递到楚绍唇边,“陛下尝尝,这是臣妾最喜食的桂花糕,兄长特意让厨子多做了些。”
楚绍看着近在咫尺的糕点,又看了看容蓁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眸色深了几分。他张嘴,咬下了那块桂花糕。甜腻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却不及眼前人半分。
容蓁手持金箸,眼睛却在仔细观察着宫宴上龙颜大怒的人。此时的他心情虽不是上佳,但已没了在承乐殿时的愠色。挥手招来捧着托盘的两名宫女,宫女将手中的糕点与热茶一并放下,又将那红木雕花食盒中的餐食一一摆开,容蓁唇角微勾,看着楚绍道:“即逢佳节,陛下能否陪同臣妾小酌几杯?”
楚绍闻言,凤眼微微眯起打量,语气却颇为宠溺:“既然皇後有此雅兴,朕身为夫君定会相陪。”话落,只听容蓁欢喜地朝殿外招呼道:“绿芜,去将月前本宫埋在红梅树下的那壶雪泡梅花酒起出来。”
殿外很快有人应声踏着细碎的快步远去,不多时,一壶温好的梅酒就被送进暖阁里来。王乾与芯红二人随侍在侧。
楚绍修长手指捏着酒杯,不知怎的突然转首朝容蓁看去,凤眼之中微光闪烁。却见後者拿起酒壶,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递到他面前柔声道:“陛下尝尝,这是上月臣妾亲自采摘雪水酿的梅花酒,滋味清冽甘甜。”
楚绍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指尖,那抹鲜艳的蔻丹红。
容蓁亦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绍的神情,见他只是盯着酒杯与自己的指尖,迟迟没有动作,心中冷然。
“陛下可是嫌弃臣妾这酒酿的不好?”她故作委屈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更显得楚楚可怜。
那人闻言微怔半晌後果然上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朕怎麽会嫌弃皇後?”话落,却并没有立即喝下,而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语气意味深长,“皇後到底还有哪些是朕不知道的?”
容蓁垂眸,语气愈发温柔,“来日方长,一一向陛下揭晓才好,若是全让陛下一次知晓了,定会哪日没了兴趣,便不来臣妾这宫里了。”
楚绍看着眼前这杯清澈的梅花酒,眸色深了几分,眉眼间的阴霾却也淡去几分。他知道,容蓁今日这般反常,定是有所图谋。
他偏偏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麽。楚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他赞叹道,目光却紧紧地锁在容蓁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容蓁隐约觉得楚绍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此时的她未及深想,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轻啓朱唇缓缓饮下。
楚绍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见她喝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皇後今日似乎有心事?”他突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容蓁心中一凛,握着手中小巧可爱的羊脂玉酒盅,“臣妾能有什麽心事?不过是见陛下许久不曾来臣妾宫中,心中有些挂念罢了。”
她说着,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淡淡的幽怨。她有意多灌楚绍几杯,因此面上也略微带了笑,比平日冷淡敷衍的态度稍稍热情了些。见她如此,楚绍更是高兴,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等月上云空时,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皇……皇後好酒丶量,不愧是朕丶朕选中的人,这天下女人,也就皇後才堪配朕……”
“陛下再饮一杯。”容蓁面上似笑非笑,为楚绍的酒盏里倒满,看着他呵呵笑着,将酒倒入口中。这人的酒量跟他的肚量一样,一贯不大行。
容蓁单手撑着下巴,先是随意讲了几句前朝之事,随後就将话题引到了前太子身上。
“陛下可还记得,先皇驾崩前,宫中曾发生过什麽大事麽?”
此时,楚绍已是面色潮红,眼神有些呆滞的伏案,只靠着一只手肘支撑着额头。
“什丶什麽事?”
他似是极为费力的皱眉回忆半天,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事!当然有!朕……朕如何能忘记呢……”
容蓁美眸一擡,瞧着眼前人已飘飘然,她心跳加速,一双眼盯着楚绍,神情不禁严肃起来。
“陛下,臣妾心中好奇,可否说给臣妾听听。”她刻意放柔了音调诱哄道。
谁知楚绍态度倏然变化,挥动手臂,宽大的明黄色袖袍在空中飞舞:“不能说!朕丶朕答应过……君子有道,言而有信,朕为君者,需得谨而慎行。”
见楚绍如此,容蓁又急又恨,“那陛下‘大事’前後可曾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楚绍坐在桌凳上的身形微微一晃,往容蓁的方向偏了偏,离近了些,半晌後才从口中吐出两个字:“见过!”
未等她追问,就听身旁的人接着说道:“不……不光见过,朕还与他一同饮酒!”
容蓁浑身一震,眼瞳剧烈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绍。刚想细问,就见楚绍嘟囔着听不清的话,一头栽在桌上睡去。
她见此情形沉下脸,连续几次出师不利,实在可恨!看着趴在桌上的楚绍,眼中难掩厌恶,扬声唤来王乾吩咐道。
“陛下心情好转,酒吃多了些,有劳王公公好生派人伺候,送回寝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