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喋喋不休的芯红下意识地捂住嘴,小心地看了一眼容蓁:“奴婢失言……”
“陈年旧事,少提为妙。”容蓁淡然。
“是,娘娘。”芯红垂下首去,十分懊恼地咬了咬下嘴吹,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抽两下,平白地提起那人作甚,徒惹娘娘烦忧。
容蓁看着青花缠枝香炉散出袅袅香气。
被二哥评为难缠的人,焉会来虎穴龙潭做质子,未免有些蹊跷。
正想得出神,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
“皇上驾到。”
屋中的主仆二人皆敛了敛神色。
容蓁从美人塌上优雅起身,衣摆如云霞般铺展开来,目光朝着踏入殿内的二人看去。
“陛下万安……”她声音柔和,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子楚楚可怜。
话音未落,楚绍脚下步伐加快走至她身前,伸手将她扶起,眼角透露出欢喜,“皇後不必多礼。”
她借势起身,递给芯红一个眼色,後者立即退下去安排早膳事宜。又将楚绍引至窗户前的软榻边坐下,亲手斟了杯新茶递给了他。
楚绍颇为满意地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低头轻轻喝了一口,眸色渐深似是无意问道:“听说今早淑贵妃言辞间颇有不尊?”
容蓁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拿起手中的绢帕作势擦了擦眼角,缓了缓声若蚊蝇道:“妹妹为陛下协理六宫多年,怕是一时未能习惯。”
楚绍并未接话,目光转向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幕。
沉默半响。
容蓁起身,像枯萎中最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福下身细声道:“陛下明鉴,莫要责怪淑贵妃。”
楚燕礼教森严,老师宿儒不知凡几,皇帝自登基素来重名声,已有得位不正的嫌疑在前,宠妾灭妻四个字自是不能沾。
果然见他沉下脸来,长叹一声:“淑贵妃入宫多年自当做好表率,不尊皇後在前,当罚禁足半月,思过反省。”
鎏金博山炉内,茵墀香缕缕外散跟屋外湿气混在一起,便粘在衣物上久久不散。
他收敛神色,眼中沁出几分温柔,将容蓁的手放入手心轻抚。
“朕虽贵为天子,但亦是你的夫君,若你有不顺心的地方不必强撑,皆可告知朕。”
容蓁微微一笑,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低声浅语:“臣妾晓得。”
楚绍满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起她兄长今日起身前往江南之事,握了握她的手问道:“容御史今日代朕亲下江南,你可有什麽话想要朕叫人转述于他?”
她摇摇头,垂眸遮掩眸底闪过一瞬恨意,“兄长能够帮陛下解忧是他福气,只求陛下能护好兄长的安危。”
“你放心,朕自会派人暗中护好。”说完,顿了顿,“今日早朝,有大臣禀报南疆世子在盛京私下动作颇多,朕心感不安,今夜设宴欲将那南疆质子留在宫中,皇後可莫要介意。”
容蓁一怔,面上温和的笑容瞬时僵住。她立即反应过来,想起昨夜楚绍发狂之事他虽不记得,但他发狂的根源是她与萧誉乞巧节当晚相会被他知晓。楚绍这人一贯小肚鸡肠,萧誉今晚怕是不好过了。
她眸光一缩,很快便恢复神色道:“臣妾自当以陛下为重。那南疆世子即为质子,自然应遵循陛下的安排。”
“皇後贤惠,是朕的福气。”他满意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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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绍出明华殿时心情尤好,他立在殿门口,回头看向殿内恭送的人良久才离去。
芯红重填了香,语气有些不忿,“陛下待淑贵妃不似传言那般宠爱,竟因顶撞您被罚禁足半月。您说她会不会误认为是您从中作梗?”
容蓁心里门清,兀自冷笑,“容氏与宋氏本势如水火,陛下不过是再往里填了把柴。”
她站在门边看又开始下起来的雨,明华殿外一墙花被打得零零散散,但熟悉的花香却携风带雨四处流浪。
前太子死得蹊跷,这皇帝宝座才轮到楚绍头上,论治国本事他没多少,但後宫伎俩,可没人能比得过他。
思及至此,怕是上一世,一切早已在他的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