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容蓁外衫早已浸湿,裙袂满是泥泞,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
府门中央“容府”二字映入眼帘,她眼底瞬时布满雾霜。
七年。
上一世,自她入宫起,便再也没有回过容府。
直到身死,再无机会回来。
父亲在她入宫三年後因病去世,她甚至没能再见他最後一面。
如今,她回来了!
她翻身下马,心中五味杂陈,擡步拾级而上。
门房被人从内打开,一小厮满脸焦急的模样正要出府,看清来人後惊呼着转身,急忙招呼门房内的人将她迎进府,激动地跑向里面报信,“小姐回来了!”
小厮话音才落,门内便有丫鬟婆子们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道:“小姐去了哪里?您一晚未归,相爷打发了好几波人去找您,就差将这盛京附近给掀了个底朝天了。”
昔日熟悉的面孔再次围绕在身边,她芙蓉玉面上满是雨珠,也遮盖不住此刻眼底的波澜,声音哽咽道:“父亲与兄长呢?”
有婆子接话道:“老爷与大公子早得了二公子的消息,说按着小姐回京的脚程最晚应昨日就到,可欢喜地等了几日未等到小姐,都担心坏了派了府卫四处去寻一夜未眠,如今去了早朝还未回来。”
容蓁了然地点了点头。回忆起她昨日应是从漠北回京,二哥的消息没错,只是她先折道去浅子坡救人。
正思索着,已被衆人簇拥着入了府门,淡淡的玉兰花迎面扑鼻,每一处景致都温馨而熟悉。金碧辉煌的灯笼高挂于廊柱之间,玉石铺地,珍贵木料打造的栏杆上雕刻着精美图案。
穿过游廊时,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重温旧梦。
不觉间被簇拥着走进白兰苑内,这里是她闺房所在的院落。
容蓁颤抖地擡手,推开闺房重重叠叠锦帘,房间内布置如旧。精致雕花木梳妆台丶玲珑剔透窗花丶软绸覆盖下散发着幽香的檀木床……每一处无不彰显着主人家族数代积累下来的荣耀与繁华。
婆子丫鬟们欢喜着小姐安全回府,急忙着安排拿来锦帕和干净的衣服,未曾注意到容蓁面色的异常,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伺候着将她身上的湿衣褪下,拿了件崭新的鹅黄银丝绣花锦裙。穿戴妥当後,身旁的丫鬟拿了菱花镜来递给她。
接过菱花镜,她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皮肤如凝脂般白皙,杏眸含春水半弯,唇角轻啓,一头黑发如墨画般铺洒肩头。分毫不见在深宫之中,蹉跎多年的痕迹。
未来得及感叹。
院外,匆忙而稳重的步伐声越来越近。
“蓁儿!”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过无尽的岁月传入耳中。
她猛然起身,拨开身前围着一圈乌泱泱的人群,踉跄地扶门而出。
门外,穿着朱红色长袍的父亲转身出现在房门前时,她终是绷不住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声音,猛地扑进来人的怀中。
“父亲……”
原本脸上略带愠色的容玉山微微一愣,嘴边训斥的话化作手掌中温暖的安抚着女儿的後背:“安然无恙便好……”
片刻後,容蓁缓缓退出父亲的怀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周边的婆子丫鬟们围上来将二人扶着坐下,为二人各自沏了杯茶後,衆人颇有眼色地退下。
容蓁伸手端起沏好的香茗,轻轻抿了一口,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父亲。
容玉山端起茶盏的手停在空中,“此事可当真?”
容蓁放下茶盏,语气肯定,“千真万确,那些黑衣人的招式狠辣,训练有素,女儿瞧着十分眼熟,像是……”
她顿了顿,未再言明,容玉山身在官场多年,高居相位之职又有侯爵在身,是何等老辣的人物,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他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