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像只是说了一句醉话。
“你……你为什麽要……”
季千里是被渴醒的。
他坐起身,脑袋胀得厉害,断断续续地闪过那跟杨煌好像的少年,死不瞑目的鱼,宝夫人……他还记得他走上街,两个醉醺醺的人诱他喝了壶酒——那酒可真不怎麽好喝,到现在头还疼。
後来则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你一言我一语,一句赶着一句,而後是风声,火光,还有那好大的白玉盘。
把桌上一壶冷茶灌下还觉不够,他又想出门去要,手碰上木门那一瞬,他又回过头,打量着屋子。
天刚蒙蒙亮,一片浅淡灰蓝朦胧罩上桌丶凳丶椅丶帐丶架丶盆。
屋中物件齐全,干净整洁,架上一盆兰花虽未开,依旧有股淡淡清香。远处窗缝微敞,晨风钻进,缝内月影渐淡,想来不多时便将被金光取代,换来个绝好的晴天。
他低下头,身上衣裳换了新的,干净柔软,毫无酒气。
又看向床边,除了他方才躺过的地方,舒展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想起来,那缝中月影其实是昨夜那只好大的秋月。
这屋里则仿佛没有别人来过,又或是来了,临走时又将它们归了位。
“咿呀”一声。
季千里回过头。
房门口站着个瘦干的夥计,“哟,公子醒啦?小的送热茶来。”
季千里“嗯”了一声,看他忙活着摆好热茶,“……谁让你来的?”
“哦,是昨夜带您来的那位白衣公子,”那夥计看他脸色,仿佛想瞧出些什麽,“那位公子出门时吩咐,您许要多睡一会儿,要小的不必打扰您,是以方才不曾敲门。”
“他……走了?”
那夥计点头,看他不作声,“公子……”
季千里看向他。
那夥计试探道,“公子不走麽?”
他摇头。
又道,“要走。”
“公子不急?”
他摇头。
又道,“急。”
那夥计挠了挠头,“咳,那公子就先歇会儿吧,伤心醉酒总不好受。”
季千里听到“伤心醉酒”,看他一眼,等那小二要走出门,忽问,“……他还说什麽?”
“谁?”
小二回头,恍然道,“您说那位公子?那倒没有!他像有什麽事,走得匆忙。”
又看他一眼。
季千里便再没说话。
房门关上。
他坐在床畔。
茶水来了,但他已不再想喝,只觉头疼欲裂,需要再睡一会儿。
他又脱了鞋子,躺回方才睡过的地方,闭上眼。
然而许久过去,脑子却愈发清醒。
“……从此路远迢迢,你永不必再见我……”
他愣愣地望着头顶,直到门边响动打断了思绪,想是那夥计又进来端茶,干脆拉了被子蒙过头。
片刻後脚步声近,那夥计想是在桌边倒茶。
随着茶水不紧不慢流进杯中,莫名惹得季千里心头恼火,盼他快走。
那夥计却不知搞什麽名堂,好一顿磨蹭,又一阵窸窣声挨近,反走到了床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