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越公子其实一心为善,你救过我,救过阿笙和爷爷,听来亦对今日老板娘有恩,方才还给了我银子去救济那老人家……”
“季公子错了。季公子那夜所说每一句都是真。”越东风道,“在下从无救人之心,不过季公子只见在下救人罢了。你若知晓在下杀过多少人,心中未必不会大骂魔头。”
季千里奇道,“多少人?”
“多少?”他似在想。
就在季千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一笑道,“那可数不清了。”
季千里默了片刻。
“杀人的滋味,恐怕不像喝酒那麽好。”
越东风又一笑,“季公子是想说,那老汉行骗,还要先过自个儿这关?”
季千里点头,“越公子不信?”
越东风没说信不信,只道,“那在下也不愿救他。”
“为何?”
“救了他今日,救不了他明日,救了这一个,救不了芸芸衆生。不过是如季公子所信佛祖一般,给他一抹幻象,却不如不给的好。”
这一夜星月皆无,四周阒无人迹,离了店铺,便只剩稀薄的烛影了,季千里看不清他神情,只当他在狡辩,“可越公子分明还是给了我银子。”
“那……”越东风忽然停下脚步,“倒并非是为他。”
“那是为什麽?”
季千里也随他停在街心。
“自是为了季公子。”
“为我?”
“季公子瞧不得他人受苦,有了银子给人,难道不高兴?”
季千里越发不明白,“自是高兴的。”
越东风笑了笑,“在下给季公子银子,也无非是为此。”
季千里觉得心窝里又很奇怪地跳动了一下。
“不早了,回去罢。”
腰被这人一碰,季千里忽道,“越公子。”
“嗯?”
“你坐前头,行麽?”
“怎麽?”
“……我想坐後头。”
越东风无可无不可。
季千里以为,来时他那心窝里的一下,都因这人坐在他後头。
那时他说话几乎凑近了他耳边,而他从未和人这般贴近,被那气息忽地热了耳朵,难免感到不适,从而才有那突兀的一跳,更连累这一夜连连跳了数下。
回程路流云走得慢了些,他便离这人稍稍远些。但突然身。下一顿,像是它要疯跑前的预兆,继而他手心一热,这人没回头就捉了他的手,按在腰间。
这时他的手和这人分明隔着一层衣物,手心却依然能感到一股惊人热度。
砰。
季千里要缩回手,越东风握住他,轻笑道,“当心掉下去。”
砰砰。
他这次没松开手。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他又听到了那道声音。
且比来时更加密集而有力,几乎直逼马蹄声,如惊雷,如战鼓,响在这宁静漆黑的仲夏之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