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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鬼(第2页)

他从不画人,这画落笔时未作思索,却行云流水,两盏茶功夫纸上便蹦出一个。

分明头一回见,相貌也还不及那狐狸眼美人,但看人家只着了单衣侧坐,乌发披散,小脸秀鼻,点漆似的眼,眼尾微挑,勾出一抹春情,像透过画勾了他魂魄似的,一瞬他心潮澎湃,便伸手去摸人眼角。

画却未干,把那人眼晕一抹墨泪来。

他惋惜至极,勾手又成一幅。

原想画个相似,鬼使神差竟一模一样,这回站起扶着门框,看来骨秀神清,玉菩萨也似,也不知怎麽动了怒,眼里含着怨,又像要落泪。

这怨恨让他一下不敢直视,眼睛也要被他勾出泪来似的,忙将画卷起放到了一旁。

娶亲之事搁置,打这日起,他便有些着了迷,痴了一般,每日要关在屋中画上两幅。

画里那人有时在笑,眼如月牙,有时又嗔,似忧似惧似喜,有时竟敢独骑在他的白马儿流云背上,有时却盘着膝,一副庄严神态。

也不知怎麽次次都是他——头一回他还道是哪个富贵家少女,後来细看,身形实在单薄,原来看打了眼,竟是个少年。

他平生好婀娜美人,染男色屈指可数,也不过当时得趣,因此一下便想起,多年前他在无名山庄打过一架,当时怀里抱过一个少年,与此人眉眼瞧着有些相似。

然而细想又想,至多也只三分,怀里那个神色颇有几分讨好的风尘,画里那个却敢冲他发火呢。

再要深思,又觉磕坏的头丶摔折的四肢百骸都疼起来。看不多时又速速卷起。

欲问旧识可知其人,画的满满一屋,却挑不出一张想给他看,左右没个说话的,只好先拿去马厩,给他的老夥计流云瞧。

也是怪事,他不记得来处,却还记得这马是和他一块儿长大的。

这马老了,越发倚老卖老,素来对他爱答不理,一见这画,却远远地踏着步,伸长了马脖子过来,噗噗喷出几口热气。

“怎麽,你还真认识他?”他说不得惊讶,举着画又凑近些,“你还给人家骑?”

流云干脆地一凑大头,舌头一伸,狗似的舔个不停。

“我的你舔什麽,”他又啧一声,缩了手,“流云,你的狗鼻子闻没闻见他在哪?”

流云不能开口说话,毕竟也不是真狗,没闻见人家在哪。见他收走,急着又踏几步,喷了几口粗气,掉转马头,回了个屁股给他。

……这般便没了法子。

最怕见了一点儿影,心里缺了块似的,害得他好几日觉也不好睡,又琢磨了几日,终于还是决定去给旧识说说。

“……无名山庄那个你还记得?”旧识先一愣,“这麽多年,岁数也大了,你看见也不会喜欢了。”

“哪儿来的?”他只问。

“多半是谁从平康带来,那地方多的是美貌小倌儿。”

他默然。

果然,怀里是窑子里来的。

可画里那个……也真是窑子里的菩萨?

还没说话,旧识又道,“你要喜欢,改日我舍命陪君子就是,不过先说好——在下是不好这一口的。”

左右也不知别处,两人也就结伴去了。

连去数日,自然少年别有一番滋味,要说相似,实谈不上。

只说每每缠上来,闻着人家身上脂粉香,便似冲鼻,好似纸上的不该是这气味。

一双眼睛也不是大了,便是小了,泪眼少一分怒太媚,多一分又太凶,何论痴妄。

当那时,心中不知怎麽还一咯噔:看这菩萨动不动就像要哭要生气,怕是个小心眼儿,万一不是窑子里的,天天跑来这里找,也不知人家高兴不高兴?

他发着愁,旧识却当看不见,每日例行公事一般,溜完了就跟去他家,将一切抛之脑後,只顾着跟他两个孩子嘘寒问暖。

当了爹,就不乐意见他逛完窑子去拉孩子,仿佛卖了儿子,还落了套——他又何曾说了画上的就是怀里的了?渐渐就不去了,又勒令人家莫再为老不尊。

旧识陪了多日,反被恩将仇报,依旧不恼,叹着气学他:越兄,你看开些,男欢女爱那都是锦上添花,还是娶个夫人是正经,得一日快活是一日快活。

他更觉旧识也是个小心眼儿。这一招张冠李戴,正是欺负他不记得。

平生只他耍弄别人的份,察觉被人耍弄,新鲜之馀,多少有点儿寒心,若还要细问,也真无脸。

望月长思,不禁笑叹:古有看画入魔的痴人,我今也如此,无怪人戏弄。然画仙画鬼见人痴魔,也怜人诚心,现身一解相思,我这菩萨却狠心得很。他如此无情,我何必念念不忘?

那一念生也快,灭也快,他当夜便将画卷付之一炬。此後果真再不思量,只爱露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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