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
季千里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当真?”
“嗯。”
这“嗯”被这人接了过去,且嗓音拖长了。
在这声“嗯——”中,那声音像从季千里耳畔擦过,好似有人朝初绽花朵上轻吹了口气,花瓣应气而颤。
伴着这一声,腕上那微凉的手下滑了,缓而轻柔丶几乎一寸寸滑过了他的手背和五指,直至将他整个手掌包在了掌心。
与方才春郡主那柔弱无骨丶欲拒还迎的小手不同,这是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手。那指节修长而有力,不仅能将季千里整个手包住,更不由分说插。入了他的指尖,呈现出十指交缠的情状。这交缠姿态实在教人指尖发麻,仿佛洪水来势汹汹,直冲心湖,但最後,它竟也只化作指尖轻轻的一颤——让他也想反手握住他的手。
季千里指尖微颤,心跳如雷,越东风转过身来,“这是什麽?”
彼时他们下了石阶,已到拐角边上,两侧杨柳依依,前路隐约泻来西市光亮,借这光亮,他看清了交握的手掌心里,隔着一只胀鼓鼓的七彩荷包。
如同被这正事一救,季千里高声道,“越公子,这是给你的!”
“哦?”越东风听他变了声调,古怪地打量他一眼,“季公子给在下银子做什麽?”
“是……是那夜你付的豆花银子,还有老人家那锭银子。”
他想了想,捡起荷包,手中稍一掂量,笑道,“小师父握得这般紧,是怕被人偷去?”
季千里摇头。那荷包做工精细,但因他这一路紧握,方才又发了汗,已变得皱巴巴的。
越东风又问,“小师父知道在下会来?”
季千里又摇头,“只想也许会碰到越公子。”
“哦,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千里,”他念,“小师父这名儿倒取得应景。”
此二字季千里打小听起,少说也听过千遍万遍不止,却不知怎麽,被他念来只觉耳尖发麻。
他想让他莫再念了,听他又道,“只小师父银子虽多,也犯不着如此慷慨,这银子大可再买一百碗豆花,再接济一百个穷苦老汉了。”
他说得轻快,自不知季千里连日苦恼无尽,那金佛蒙尘丶经书荒废的可怖,为之破点钱财算得甚麽?
他情愿拿所有钱财来换一点安宁。
“要的。越公子一番盛情,耽误你许多事,这银子本是答谢之礼。”
越东风眉梢微擡,“‘答谢’?”
季千里点头。
越东风似觉好笑,“季公子觉得欠了在下人情,心中过意不去了?”
季千里怔了怔,“越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还不了……可惜我没有别的,只能给越公子银子。”
“嗯……答谢之後如何?”
季千里不解,“什麽如何?”
“季公子答谢之後,了了一桩心事,再又如何?”
“了了心事……自然还和从前一样,诵经修佛……”
越东风看他一眼,“在下还以为,季公子後悔将你的救命珠给了在下,这便要赎回去了。”
季千里脱口道,“我怎会後悔?”
朦胧微光里,他只见越东风目中动了一动,“是麽。”
“当然。”
相视片刻,越东风打开荷包,随手取了一锭,重又将荷包放回他掌心。
“了了。”
季千里怔怔看向他手,只觉那银子实在太小,了不尽他那桩心事,忙道,“还有那位老人家。”
“那桩心事,可不能这般了了。”
“为何?”
“在下说了,那银子只为让季公子高兴,不需你还。”
“不可!”
一听这人不要那银子,季千里情急之下又提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