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僧心道,这小孩子想讨那个大的,他必不好意思跟她争。
季千里却仅点点头,像是高兴,“是啊,他说要把最大的给我。”
“……”
她耸耸肩,把果子往脏衣上擦了擦,“嘎嘣”一口咬下,待嚼上两口,圆脸一拧,“好酸呀!”
衆僧心道,他这还不给?
季千里却也咬一口他那个,笑意更深,“我的很甜。”
“……”
两人坐在一起吃着果子,季千里又问,“你要吃饭麽?你想吃什麽,让越公子买给你吃好不好?”
小丫头分明咽了口水,却道,“娘亲不许我随便吃别人的东西来着。”
“你有娘亲?”
他见她狼狈,便以为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小儿,那小姑娘却一下神气,“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娘亲,我还有姑姑丶爹爹丶爷爷,一大家子人呢!可惜二叔和四姑姑不听话,被打出门去了。”
季千里哦一声,“那你娘亲怎麽让你一个人出来?”
她沉默片刻,“哎,不提也罢……你呢,你们胡说八道什麽了?他是你哥哥,你怎麽还要胡说八道?咦,那大和尚怎麽背对我们?”
她不提也罢後,眼珠四处转溜,一见慧空,小腿一蹬,跃凳绕到他跟前,左瞧右瞧,又是戳他肩头,又是点他鼻尖,甚是得趣,“他被人点了穴道是不是!”
衆人见她这一腾下骨含健劲,分明学过武功,并不意外她瞧出慧空被点穴道。想这一招寻常,瞧不出是哪门,但见她这般不怕人,家中怕也不是无名之辈,一阵打量。只把慧空气得七窍生烟,作出些怪相,蓦地想起师父训诫,干脆闭眼念起心经。
季千里目光跟她走动,答道,“是啊,他让这位空流师父拍过去啦。”稍一顿,“他跟你说,他是我哥哥?”
“那倒没有。但我想你在里头胡说八道,他还肯摘果子给你吃,那必是很疼你了——可你俩看起来又不是父子,也不能是夫妻,那自然只能是兄弟了。”
“我们没有胡说八道。”季千里摇头,“他也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
那小姑娘戳弄一阵,又坐回他身边,随口问,“不是哥哥,那是什麽?”
这时越东风走进屋来,“怎麽不是?你不是叫过表哥了?”
季千里啊地一下,擡头看他,“那怎麽算?”
他笑,“千里,耍赖可不好。”
“我怎麽耍赖?”
“你叫了表哥却不肯认,这还不是耍赖?”
季千里瞪圆了眼睛,“可我没有表哥。”
“那总也叫过了。”他顺手挠了挠他下巴。
那小姑娘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摇摆着脑袋,“啊呀,你俩可真笨!”
二人偏头看她,听她道,“你俩这麽大了,怎麽是不是表亲也不知?连阿圆也知,这事儿问一问你们的娘亲就知道啦,老师父,你说是不是?”
空流听她童言无忌,面露慈爱,“阿圆小施主是哪里人?怎地孤身一人在外,可要老衲找人护送回家?”
“……”那阿圆懊恼道,“不好,不好,爹爹说阿圆话多,这不就教老和尚知道阿圆就是阿圆了?再也不好,他还想送我回家!”
贴在季千里身边,顺手抓着他小臂不放,“老和尚,我不回去,你不必多管闲事。”
季千里又怪道,“你有家为什麽不回?”
她责备地看他一眼,“回去便要被爹爹锁起来,回去做什麽?”
季家二老对儿女甚是娇惯,莫说季千里,即便老三老四调皮,也不过口头训两句,话都不说重,更没把人锁起来一说,季千里刚还听说她二叔和四姑被打出门,心道,这一家也太蛮横了。
忍不住道,“他怎麽要把你锁起来?那他也太凶了。”
慧觉听她却像被骄纵惯了,好心劝道,“小施主做错什麽,和长辈好好认错也就是了,江湖……”
阿圆只听好话,没好气瞪他一眼。
“阿圆哪里做错?爹爹和爷爷先不讲理锁了姑姑,阿圆仗义相救,他却还要来骂阿圆。大和尚也不是好人,什麽都不知就指责阿圆。”
“……”
慧觉年近四旬,一番好心,再没想教个小姑娘劈头一顿,面上微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父管教子女,那也……”
“哎呀,你真跟爷爷爹爹一样,都是老顽固。”阿圆更不客气,“别的事也就听了,可要嫁人的是姑姑,又不是爹爹爷爷,又不是你大和尚,你们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