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愠的同僚们在酒楼开了个雅间,一进雅间他们便各自落座,苏愠不太适应这些,本想坐在角落里度过一晚,没想到工部司侍郎葛天骄非要他落坐在中心,工部下设四司,分别是工部司丶水部司丶屯田司和虞部司,工部司是本部头司,葛天骄更是工部里的老人,已经熬走了两任工部尚书,可谓资历颇丰。
苏愠被按在葛天骄身边,只能扯了个笑容,乖乖坐下。接下来就是大家相互熟识的时刻,几杯酒下肚,雅间里的氛围也终于热络了起来,苏愠听着他们聊各部八卦闲事,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了卫无珩说过的话,卫无珩说他和文大哥有仇,不知道眼前这些同袍知不知道两人究竟结了什麽仇?
此时,衆人正聊到文国之被刺杀一案,没聊两句,有人咳了一声,暗示现在别聊这些,听到这声突兀的咳嗽声,大家都不约而同转移了话题。苏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今日他本想去刑部问一问文大哥案子的情况,只是半路被邀请来赴宴,因此才没机会了解现在的进度。
但是话又说回来,别人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苏愠望着刚刚被再度填满的酒杯,他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随後低声问葛天骄:“葛大人,我听说文大人与卫将军不和,请问他们之间发生什麽事了吗?”
“嗯?”葛天骄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端酒杯的动作一顿,转头细细打量苏愠:“苏大人,我知道你和文大人以前有交情,可是卫将军不会是杀害文大人的凶手。”
“葛大人。”苏愠见他误会了什麽,忙道:“我只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好奇啊……苏大人初来乍到,就对朝堂之事这麽好奇?”葛天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他眼珠一转,指了指苏愠面前又被满上的酒杯:“苏大人如果愿意自罚五杯,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这件事。”
“这,苏某不胜酒力。”苏愠下意识推拒。
“苏大人不愿意喝,莫不是看不上葛某?是了,葛某这辈子升不了官,只能在工部当个小小侍郎,不比苏大人年纪轻轻前途似锦。”
“葛大人……”
苏愠左右为难,骑虎难下,葛天骄忽地又道:“苏大人,除了葛某这个老人,想必没有人愿意这麽掏心掏肺对你,不过是喝几杯酒而已,苏大人这麽不给面子?葛某奉劝你一句,不听话的人,以後在工部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他朝苏愠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顺便帮苏愠端起了酒杯,苏愠被迫接住酒杯,在葛天骄的注视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大人海量,再来一杯。”葛天骄大手一挥,便有侍女继续给苏愠添酒,苏愠晕晕乎乎又半推半就喝下去四杯,感觉到头脑有些发昏,他忙问葛天骄:“葛大人……烦请告知苏某……卫将军和文大人的事。”
“放心,我肯定会告诉你的。”葛天骄看着苏愠脸上的红晕,又喂了他一杯,眼见苏愠已有醉态,完全不是先前那副清高的模样,他满意了不少,这才道:“不过是朝堂纷争罢了。”
“卫将军出身名门,随卫老将军驻守边疆时结识了不少兄弟,等他回京後,却沉溺于花天酒地,与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疏远了不少,文大人上任工部尚书前在兵部做事,他怀疑卫将军私吞军饷,于是与卫将军曾经的兄弟,如今的左卫将军胡啸天联合起来查卫将军的底,你说,被自己的兄弟背刺,卫将军不恨文大人,难道要恨胡将军吗?”
苏愠听的半梦半醒,原来卫无珩和文大哥之间有这样一段往事,难道就是因为如此,卫无珩才记恨上文大哥了吗?
“後来呢?查出什麽了吗?”
“当然没有。粮饷账册查到一半,文大人就从兵部调来工部,不过似乎文大人还在查一些事情,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苏愠想,如果真查出了什麽,卫无珩怎麽可能继续做他的一品大将军?
“不说这个了,来来,喝酒!”
周围人似乎在说着什麽,可苏愠却觉得耳朵被堵住了,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麽,他眼前的人跟着模糊起来变了颜色,口中又继续多了辛辣的味道,他被呛的口舌发麻,只能靠本能躲闪。
如同溺水的人儿,不停向上浮游,希望找到一个支撑。
……
“苏大人,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夜半三更,明月当空,苏愠推开想要送自己回家的同僚,独自走出万华楼,前方黑漆漆一片,苏愠看不清路,被脚边石子绊倒,浑浑噩噩跌在路边。
耳边若隐若现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愠头一歪,下意识擡起头。
那人背着月光站在他面前,看不清面容,苏愠觉得他看着熟悉,却怎麽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于是含糊着开口:“你……是谁……”
那人闻言顿了下来,擡起苏愠的下巴,逼他看自己:
“卫无珩。”
“苏公子这麽快就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