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拂玄的疑问,夫妻两个暂时无法一锤定音,当世上他唯馀毕鸢复灿两个声名在外的徒弟,他们除却强大的法术没有别的真身份背景流传,何从知道这一茬是福更大抑或祸更大?
看他们犹豫不决,拂玄便说:
“那我等你们几年选择,若是真的不想,那我也没什麽好勉强的。”
他看也不看桌上匆匆准备的点心茶水,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就要走。但杨重瞻又一直依依不舍攥紧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拂玄只是照方才那样,拍拍他的头。
“等等!”逄玉雪将他喊停。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们不能确幸未来的结果一定是好的,或许拂玄在考虑着更多的因素。
——“瞻儿,”她提了口气,话语在嘴中打转犹疑,“还不跪见你师尊。”
对这方面没什麽了解的杨集清态度始终是不稳定的,但是他完全信任逄玉雪的选择,只要夫人一张口,不用商榷就全盘答应。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顾虑杨重瞻是否会不适宜这样的未来:“瞻儿,你想要去吗?”
如果他不答应,或许瞻儿会在馀生中都埋怨他;如果他答应,或许瞻儿会後悔吃尽苦头。
那就只好正式地问他到底想不想。
“你想好了,也许你以後会比你舅舅还要少回家,想要见爹娘也没办法。”
注意到父母凝重的表情,杨重瞻也犹豫了。
但很快他做出选择,因为那种不得不遵从的想法再次在他内心出现了,携着灼烧感,和是亦非的本能。
“弟子拜见师尊!”他跪下磕头。
逄玉雪猛然间想起来多年前,在炳蔚湖邂逅一个青年的事。
回忆掺着栀子和血液的味道。
“你们想好了吗?”拂玄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
杨重瞻转身又给父母跪拜,“爹!娘!我愿拜解灵仙大人为仙。”
“好。”两人异口同声,接着又是杨集清担忧出言:“犬子就拜托仙人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一家……”拂玄才坐下,在纱帘中发出朗朗笑声,“我必定不会让你们骨肉割离。他若是想要归家来看看,几天丶几月丶几年,那又有什麽问题?若是他现在还不想离开家,那就再等个几年丶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行。”
对于已经活了尚不知多少年的拂玄来说,什麽几十年,那都只是弹指之间。
他颔首,“那你来为我敬茶可好?”
杨家夫妻二人很快匿了存在感,不再干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杨重瞻双手端起桌上的好茶,继而哆哆嗦嗦重新跪在拂玄面前,谨小慎微地举过头顶,“师尊请用茶。”
“好,”拂玄答应着取下头上的斗笠,果然露出一张独一无二的惊世容颜,看得杨重瞻眼睛亮了更亮,从他的轮廓中读出了人间真仙般的最後奇迹。
右边半张脸上的花瓣样式疤迹没令他变得让人觉得遗憾,因为那是说不出来的锚点,让今生今时都狠狠抓住了未来每一刻最喜欢的神迹。
感觉就算有人拥有最上乘的法力,也未必能幻化出这种脸蛋。
而在除他之外的人眼中,这脸好看是好看,但绝对是比真实清晰的脸要逊色十万八千里的——这世上,能看清拂玄脸的人实在太少了,要看命运造化,杨重瞻就是其一。
拂玄接过他的茶,抿了一口後把茶杯搁置在身旁装满点心的桌子上,“师尊有件东西给你,你会喜欢他的。”
随後他的手心里凭空变化出一条玉镯,一条天成双色的玉镯,有淡黄与淡青两种颜色似在屏障里交织,而且还带着强烈的灵力波动。
不过灵力很快越变越弱,显然是拂玄为了不让这股灵力滥流将其压制了下来。他亲自给杨重瞻戴上这玉镯,“等你想来找我的时候,就来登云殿吧,这几年你姑且和亲人们多温存温存。”
玉镯一经杨重瞻的手,他就感觉心平气和起来。
仿若腕里的血液变成了片轻微浮动的小湖,四肢变成了阳光下的梧桐树,吐息变成了剑气攒动的弧度。
“弟子谢过师尊。”
“嗯。”拂玄笑得神秘,将斗笠再次往头上一叩。
他想起当初于青烈临死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勾起唇角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