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都开始笑他,只有他开始用筷子夹菜吃,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孩子,贪睡好吃,性格天真,倒不像看起来那麽机灵。
陈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南玉和小玉只是长得像而已,南玉的身体里住的并不是小玉的灵魂。
这四个人相处起来比陈叁想象中和谐得多。按照书里的内容,觐帝将在大半年後驾崩,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大明宫将伴随着腥风血雨的屠杀,迎来一场盛大的权力更替仪式。
他本以为皇室会是剑拔弩张的样子,人们为争储斗得头破血流,但现在看起来,起码这四个人明面上是“相爱相亲”的。
南玉来了之後,话匣子几乎都在他身上,南凛话里话外挑他毛病,但语气也不重,更像是怒其不争。南玥则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南珩安静稳重,不常开口。
南玉来得晚,荔枝酥山都化成了甜水,南凛让春分跟厨房知会一声,再重新做一份送来。
南玉喝着牛乳茶说道:“不必啦,做这个得重新凿冰,多麻烦厨子呀。”他又问:“这甜茶是用什麽奶什麽茶做出来的?真是又清甜又醇厚。”
陈叁想起来自己的作用,给他解释道:“回七皇子的话,这是牛乳和雨前龙井一块煮的。”
“原来如此啊。”南玉回头对着陈叁笑了笑。
看着熟悉的脸,陈叁下意识想起了小玉。小玉会不会为了他坠楼而伤心呢?一定会的,或许还会自责不已,因为陈叁是在为他晾床单的时候遭遇意外的。
时间平缓流逝,直到阁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不知是谁一脚踢翻了桌子,桌上的盘子和酒杯跌到地上摔个粉碎,地毯上也是一片狼藉。
正在当差的宫女太监们闻声纷纷埋头跪下,即使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
刺耳的动静自然也吸引到这一桌公主皇子的目光,南玉疑惑地问:“这是怎麽了呀?”
春分过去探知情况,回来禀报给他:“回七皇子的话,是庄亲王家的南旗世子打翻了桌子,他……他觉得……这个茶水煮得太甜了,不合口味,要找後厨问罪。”
已经去世多年的太後一共生了两子一女,庄亲王正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在场皇子公主们的亲皇叔,他的次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
春分话音刚落,只听有个声音稚嫩的孩童叫嚷道:“快来人啊,把煮茶的给我揪出来,这麽难喝的茶怎麽也敢端上桌子!”
南玥收回视线,冷静地对春分说:“你去把煮茶的找出来。”
陈叁心中警铃大作,这茶不出意外就是刘伯亲自煮的。
气氛陡然冷峻下来,方才笙歌鼎沸的气象荡然无存,贵族们大部分酒醒了大半,还有一小部分人搞不清楚状况。
陈叁只能默默祈祷刘伯不要受惩罚。这时他还在心存侥幸,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应该不会出什麽大乱子。
可是他远远低估了皇家的残酷和对人命的轻贱。
不曾想在春分出发之前,就有太监把刘伯押送到主殿里,架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脸按在地上。
陈叁心惊胆战,刘伯年事已高,怎麽受得了这样粗暴的对待?
南旗暴戾乖张,不曾正眼瞧过刘伯,看着被太监压在地上求饶的老人家,只醉醺醺地说了句:“给我拖出去砍了。”
陈叁心急如焚,只恨不得上前拉住刘伯,可在场没有人觉得这个命令是残忍的,没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似乎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刘伯一直磕头求饶:“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贵人饶命啊……”
陈叁的手紧紧攥住拳头,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拉了拉春分的衣袖,春分也皱着眉头,于心不忍,但她还是把陈叁的手给轻轻拽开。
陈叁闪过跟身边皇族求情的念头,没等他开口,只听南玉对南凛说:“我倒觉得这茶味道不错,不至于这样的。”
陈叁把希望寄托在南玉身上,正准备开口求情,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路小跑进来。
居然是红姑。
红姑进来先给南旗行了磕头礼,然後又赔笑着说道:“这个厨子是我们龙吟阁的招牌师傅,还请贵人发发善心,就饶了他这一次,我回去就扣下他三年的月钱,真是对不住您了,您行行好吧。”
南旗还是不依不饶:“哼,下贱东西,你也配来我这里讨饶?”
陈叁看他不过还是个孩子,说话却如此肮脏,实在令人不齿。
“奴婢不敢,只是龙吟阁是六皇子一手操办起来的,厨师也都是六皇子点头同意才留下的,缺一不可,刘仁义又是十里八方皆知的名厨,没了他我们龙吟阁许多菜都做不了了……”
陈叁从未想到一向高傲的红姑会有这样低三下四的时候,还是对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刘伯则变得一脸平静,没有什麽起伏,就像待宰的羔羊,好像已经接受了任何未知的结果。
“你再说我连你一起砍了,你也配拿六哥哥来压我?”
陈叁正欲转头向南玉求情,殿外却传来声音:“是谁在叫我啊?”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开襟薄衫,套着金线绣花宽袖长袍的人正迈着长腿走进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