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锅咕嘟咕嘟沸腾过头,白泡泡溢出锅沿,滚沸的水眼见就要扑到煤气上。
俞梦赶忙关火,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去行李箱中拿出来一小罐猪油。开水化开,油润的香气飘散开来。
她端了碗回到沙发前坐下。
筷子刚调起热腾腾的面,浴室又传来比刚才更大的哗啦水声。
一掷筷子,她怒气冲冲过去。
还没完了?!
只见花洒的开关再次扳开,密密的水流侵泄而下。大抵是开关的螺丝松动了,扳手已经失灵。想了想,她干脆找到浴室的水闸,关掉了。
这下总算彻底安生。
回到客厅吃完浸着油香的面,简单收拾一通,俞梦进了卧室丶掀开白布,和衣而眠。十几个小时未合眼,这一觉本该香甜。
却在中途被莫名的窸窸窣窣声吵醒。
俞梦迷瞪着一双眼,想去看看,不料屋子被厚重的窗帘掩盖,一丝夜光也透不进来,她只能摸着黑下了床。
夜凉如水,屋子里的温度冰得惊人。
好似股股冰气从四面八方涌入,叫人脊背窜上一股恶寒。这哪是南方七月该有的温度,就是俞梦刚离开的北京早春都不会如此。
簌簌的声响还在继续。
俞梦摸到了卧室门口,再进一步就能触到客厅的开关了,忽听身旁“嘶”地一声厉响,她被个什麽东西绊了一跤,额头咚地撞到地上。
磕得生疼。
爬起来踉跄着开了灯,声音立即停止。回头一看,卧室门口什麽也无,幽幽的暗黄灯泡映照着半脱漆的深红色房门,俞梦的脸登时惨白了。
她刚才的确是被绊倒的。
怎麽会什麽都没有呢?
不敢再想,三步奔作两步回了卧室丶躺下後胳膊搭上眼睛,俞梦颤颤巍巍地浑身抖动着。
无声的泪水打湿了枕头,嘴唇死抿,才不至于让呜咽声破出喉咙。
半梦半醒中,身侧的床好似塌了半块下去,很快又起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微微在客厅响起,却又慢慢低下去。厨房的水龙头开了又关,水声滴答滴答地煎熬着人心。地面上一会儿响起清脆的弹珠声,一会儿又消失。甚至就连电视机也刺啦刺啦地响了又停。
俞梦僵硬得如干尸,一动不敢动。
泪却一直流,枕巾丶床单湿个透彻。她头一次觉得天明是如此难熬。
後半夜终于消停了。
俞梦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蜷缩成一团,身体凉得彻骨。外面天已大明,炽热的阳光穿射了厚厚的帘布,晒得屋里热燥燥的,哪儿还有昨夜的恶寒?她活动了一会儿,身体的冷僵才好多了。
可她半点不敢耽搁,立即拨通了中介小哥的电话,声音嘶哑道:“你这房子是死过人吗?半夜闹鬼知不知道?昧良心的奸商!”
小哥连连陪笑:“俞小姐说的什麽话,这房子干净着呢。”
“呵呵!还狡辩!我这就去你们店里砸招牌,你等着!”恐吓的话脱口而出,俞梦摔了门就往楼下去。
电话那边似乎听见锁门的动静了,着了急,怕她来真格的,求饶道:“别激动!我这就过去。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一定给你解决了这事!我尽心尽力的给找房子,一家老小还靠着我这点工资生活,俞小姐可不能这样……”
长出了口气,俞梦停住脚步:“马上来,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我诓你。”
手机嘟嘟两声,那边挂了。
她转身想回屋里,本就是意气上头,只要能解决了事情,她无意为难人。
正打算关门呢,上面下来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她声音如破败的古钟:“小姑娘,刚搬来呀?”
俞梦点点头。
老太太身着寿衣般鲜艳的花衬衣,黑裤子臃肿,经过一夜,俞梦只觉得这身打扮怎麽看怎麽怪异。她警惕地後退两步,手牢牢地把着房门。
“这楼里很久没有别人来了。我刚蒸好了包子,肉馅的,小姑娘来吃点吧?”老太太笑眯眯的。
“不了不了,谢谢您。”俞梦惶急地关了防盗门,胸脯剧烈起伏着。因为姥姥的原因,她对老年妇人一般都不自觉地亲近,可想想昨夜丶再想想老太太说的“很久都没来人了”,俞梦额头大滴大滴地冒冷汗。
什麽鬼地方啊!
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