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意想到此处,看向周家族长的目光探究中带着感激,毕竟今天这个场合,周家族长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实在想象不出。
希望不会又是一件坏事,不过是坏事也无所谓了,虽然他向来不会“摆烂”,不过他目前这个境况也是可以摆一下的,不然真去撞马车吗?谁知道会不会死?死了会不会穿越?穿越了会不会穿回现代?
周家族长在这时也放下茶杯,仔细瞧着沈真意,皮肤象牙白,五官清隽带着点病愈后的憔悴,尤其是他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星眸熠熠、眉如墨画、目光清蕴,身量较男子是偏瘦些,但无一丝媚俗造作之气,如刚破笋的青竹,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却还沉得住气,是个哥儿着实可惜了啊。
周家族长心里暗赞了一声,抬起头郑重看着沈真意,开口道:”真意,关于你父亲的事你要节哀,再不可伤了身子。本来直接上门找你谈接下来的事,不合礼数,可是我也是听说过贤侄你的,小小年纪撑起门楣,实在难得,想也不是那迂腐不知变通的人,老朽不想看轻了你,接下来的我说的事你便自己拿主意吧”。
村长和沈家族长也接话道:“是啊真意,接下来你自己拿主意吧”。沈真意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村长和两位族长没有因为自己变成哥儿便就此看轻了他,他说到:“周老爷,周家曾来给我父亲吊唁,请恕我当时卧病在床未能接待,您有什么事请尽管对晚辈直说”。
周家族长点点头,说道:“真意,其实你曾与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周敏行定过娃娃亲!敏行两岁时你爹娘来村里收租子,那时你娘刚怀了你。那天我那孙儿的奶娘没有看住他,他溜到后门外的池塘里看大鱼,落水了,虽是从小在河里长大通水性的,但那几天下雨池塘边很湿滑,他力气太小怎么都爬不上岸,却命大被你爹收租时路过那个池塘看到了,这才把他拉了上来。
我们一家都很感激你爹,你娘和敏行的娘也是一见如故,后来就说笑笑,若你是个姑娘或者哥儿,便同我家定个娃娃亲。当然后来你出生后以为是个小汉子,这事儿大家便没再提起。后来敏行四岁时他爹娘和离了,他娘回了府城娘家,与你家也走动少了,再后来你娘一去世,你爹消沉了那么些年,沈周两家更是几乎没了来往,估计你爹没跟你提起过这件事,不过这事儿你叔爷也是知晓的”。
沈家族长点点头,对沈真意说:“我一确定你是哥儿后也不敢瞒着,便前去与村长商议,按照我大离朝律历:男子年满二十,女子和哥儿年满十九未婚配的,便要被官配。叔爷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官配,官配能配到什么好人!但是你已经年近二十,村长他也只能最多帮你再拖三个月,否则让衙门知晓了大家都要惹上官司的啊!娃娃亲这回事儿还是村长提醒我我才想起来的,叔爷我和村长便马上一同去找了周老弟,幸亏周老弟向来是重信重义的”。
周家族长拱拱手,接着对沈真意道:“谢谢沈老哥看得起老朽!我周家在清泉镇立足,向来家风清正,必定守诺,更何况沈家于我周家有大恩。真意,我那孙儿周敏行虽是行事多有乖张,但也绝不是那等奸邪之徒,也有了秀才功名,我周家也算小有家财。贤侄,你若愿结这娃娃亲,我周家必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进门,更何况老朽见到你后更中意你了,日后必定护你周全,只是……”,
周家族长停顿了会儿,似有为难,摸了一把脸艰难开口道:“我那孙儿定过亲,十九岁那年准备给他完婚的,只不过没等成亲那女子就逃婚与人私奔去了。这本是家丑,老朽也不瞒你了,知县大人开恩,准予我孙儿三年内再择一良妻,如今还有半年的期限“,
话音刚落,村长装作咳嗽转过身去,沈家族长拿起烟杆磕起桌角,似乎都想装作不知道周家这等秘辛的样子,可是在场的氛围还是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了。
沈真意是真的尴尬,他想过有一天会谈婚论嫁,但没想过对象是一个男的,还抑制不住有点想笑,可能每个人都避免不了喜欢听八卦,不分古代人现代人,他想:周敏行这哥们儿有点惨啊,被未婚妻戴了绿帽。此时他的灵魂似乎已经出窍了,在围观这场戏剧。
周家族长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以为意地说:”对了……,他还有一个通房和一个妾室,那妾室本是通房,因诞下一子被扶做姨娘,不过你放心,你嫁过去那孩子记在你名下,那妾室绝不敢越了你去”。
这下沈真意的灵魂又从半空中被拉回来了,这个周敏行倒是艳福不浅!不过沈真意也明白,对于古代家境殷实的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古代都把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作为家族头等大事,周敏行有妾室通房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能以现代人的标准去评判古人。
不过明白归明白,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嫁给周敏行的,不说他心里还没有接受自己是个哥儿需要嫁人,就说周敏行的妾室、通房、孩子他也是无法接受的,嫁过去既要与被人分享伴侣,又要给人当“后妈”,沈真意打了个冷战,这绝对不可能!
周家族长等了一会儿,见沈真意眉头紧皱、嘴唇微启,脸色在困惑和惊讶之间变幻,似乎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不由得一软,应当给这孩子一点时间去想想,
于是接着说:”真意,我周家是诚心求娶,不过你若是不愿、有其他打算……也随你自己拿主意,今天老朽跟你提亲的事出了这个门不会有第五个人知晓。你爹于我家有恩,以后你就我周申礼的干孙子,你在青峰村不会有人欺负你,我周家就是你以后的娘家‘’。
沈真意眼眶一热,看着周家族长看着自己正直慈爱的眼神,他其实有好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了,让他想起了自己现代的爷爷。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想如果直接回绝周老爷也是很不妥,毕竟这是拂人面子的事,所以他坐直了身体,眼睛一一与周家族长、沈家族长和村长对视过,然后开口道:“周老爷、村长、叔爷,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为我考虑良多,还认为我现在也可以自己拿主意,可否容我考虑几天再作答复?也要与赵姨商量一番”。
周家族长和村长起身离开了,沈家族长却一直坐着没动。“叔爷,您还有话对我说?”,沈真意问。
沈家族长点燃了烟叶,抽了一口说:“真意,还有一件事情……,你听了莫要伤心,就是李大夫告诉我……你这种情况可能以后……以后很难……受孕,你放心,我没告诉周家和村长,毕竟这亲结不结的成还不知道,李大夫和秦大夫也不会说出去的。
只是……真意啊,之后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决定吧,叔爷希望你过得好,你父亲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不是我的亲侄子,但和你娘待我向来孝敬有加,你爹死得冤,你如今又遭遇这样大的变故,叔爷实在不知该怎么帮你了”,他这段句话说得比之前还要艰难,似乎怕对面的人承受不住打击,说话时一直用力盯着沈真意。
可是沈真意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毕竟他也想象不出自己怀孕的样子,同自己不是男人的事实比起来,以后不能受孕更像是一种“好消息”。沈真意回到:“叔爷,我知道了,今日天色也晚了,您先早点回家去,等下天黑看不清路仔细摔了,您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这几天先想想办法,等想好了再跟您商量,您对真意的照顾我铭记于心,以后也会好好孝敬您的”。
沈家族长也走了,沈真意却坐在堂屋正位已经掉漆的官帽椅上低头沉思了很久,没有起身。
其实沈真意没有想现在该怎么办,他只是累了,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越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努力、很坚强、很认真,因为他不想被命运击垮,不能想着自己其实是个命挺苦的人,他害怕越想越变成真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长得好、性格好,大家也会觉得似乎他命也没那么苦,认为他以后会有光明的未来。
沈真意一直以来也是这样相信的,只有相信未来可期他才能坚持,可现如今这个状况,他决定允许自己这一刻悲伤愤懑,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了半个多月,他一直没有真实感,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也许,他该醒醒了,他现在就是大离朝的沈真意,是个没有办法继承家业、更加没有办法自主创业、需要马上嫁人否则就是触犯律法的哥儿!
随着消息的传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事实,套在他身上的枷锁也会越来越来多,像今天这样平等的谈话不会再有了,因为到那时所有的人都会忘记作为男人的沈真意是什么样子,别人会以能否嫁个好人家、能否为夫家开枝散叶作为评判他的标准。沈真意拷问自己的内心:还想活下去吗?答案是还想,因为他很想尝尝很幸福是什么感觉,凭什么他没有得到过呢。
小说《夫郎,我真香了》第4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