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上下游动的喉结忽然一顿。
他缓缓放下水瓶,把镜头拿近,倒退一段又重新看过。
“竟然有统一的叙事角度?是球?”他有点意外地扭头看着谢澜,“学过?专业的?”
谢澜感觉自己冷冷地酷酷地,“没,随便录的。”
“随便录,能录成这样?”窦晟皱眉,又看看那个模拟篮球击地的片段,“我场上还以为你拍自己脚呢。”
谢澜:“……”
得是什么样的智力障碍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车子明忽然在前边得意地乐出声,“豆子落下被我坑的后遗症了,以前他让我帮忙录素材,我一激动就拍了两小时自己的鞋。”
谢澜:“……哦。”
原来是你啊。
*
体育课看比赛看得挺开心,回到教室就开始头痛,头痛欲裂的那种疼法。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回家,谢澜人都快要凉了。他一脚重一脚轻地踩着台阶上楼,头昏沉得随时能栽倒,两手两脚都发软。
长这么大也没少感冒,唯独这次难受的过分,除了身体不舒服外,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劲。
有点空落落的。
谢澜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大小伙感个冒都会想起妈妈,于是只是灌了杯热水,坐在床上刷着B站。
B站这一期的直播活动今晚截止,人气榜和打赏榜前16名能拿下个月的推广流量,现在窦晟在人气榜的18位,打赏榜的25。
“你看这干嘛?”窦晟把之前的药又给他拿了两粒过来,“我又不冲这个榜。”
谢澜闻言蹙眉,“为什么不冲?”
窦晟淡淡道:“人气榜看着跟16只差两名,但我们这种非直播类UP主,每次开播的观众量都那样,没什么大事件就很难冲上去。打赏榜就更算了,粉丝开个舰长198,开个提督1998,何必呢,我一直压着不让他们冲。”
谢澜哦了声,仰头把药吃了。
窦晟又说,“今晚播游戏,你要是头疼就先睡一觉,起来再看要不要入镜,别勉强。”
“嗯。”
这个感冒药非常起困劲。
谢澜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昏沉的夜色,借着困意轻轻摩挲着枕头底下的梧桐叶。
驱散噩梦纯属窦晟扯淡,他之所以留下这片叶子,或许只是因为有熟悉感。
梧桐是带着孤独气质的植物,但妈妈说过它也会开花,四到六月,叶片间会长出柔嫩婀娜的花瓣,那时它就不再那么孤独。
谢澜把叶子垫在枕头底下,翻个身睡了过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梦里有人在追他,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起初觉得是谢景明,后来又发现不是,他只是一路被追一路跑,在梦中累的直叹气。
“卧槽!”那人忽然骂了一句。
梦中奔跑的谢澜一下子从梦里出戏了。
——他明明是在伦敦的街头跑,为什么追他的人会用中文骂人。
坐起身时前胸后背全都是汗,被窝里热得捂不住,脑袋里又变回药效发作初期那种半清明半混沌的状态。
外头已经彻底天黑了,床头柜上有一杯温水。
谢澜正要倒下接着睡,忽然听到隔壁又“卧槽”了一声。
而后是一声很飘渺的“啊——”,很用力,但是一种努力压抑着的用力,可能不太想弄出大的声响。
但四只小猫不配合,嗷呜嗷呜地跟着叫了起来。
谢澜看了眼手机,22:28,估计窦晟在直播呢。
于是他喝了口水,下地走出自己房间,往隔壁瞄了眼。
门虚掩着,一推就开。房间里一片漆黑,四只猫卧在窦晟床上,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一亮一亮。
屋里唯一的光源是电脑,窦晟坐在电脑前,桌上两块巨大的曲面屏,左边是黑暗阴森的游戏界面,右边是直播间,谢澜刚推门进去,左边屏突然一跳,隔着耳机,谢澜都听到了扭断人颈椎骨的清脆的咔嚓声——
一个白色身影突然从远处瞬移到镜头近处,冲屏幕前的窦晟咧嘴一笑。
“啊!!!”
窦晟一把砸了鼠标,无法遏制地鬼叫一声后死死咬住嘴唇憋了回去,攥拳狂捶空气。
鼠标掉在地上,莫名又点击了一下,那个鬼又往前闪了一厘米,眼角流下两道血。
窦晟瞬间把耳机也摘了,起身道:“受不了了,今天的直播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