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不可攀
曹嬷嬷在外问道:“公主,可安歇了?”
叶岚对安如摇摇头,示意她回了门外之人。初来乍到,要把姿态往高里放,不能让人觉得好拿捏。
安如自然知道怎麽做,轻轻开了门又掩好。低声说:“公主刚服了药安歇了,嬷嬷有事明日再说吧。”
曹嬷嬷只得退下。
确定曹嬷嬷走後,安如小声对叶岚说:“这曹嬷嬷应是宫中老人,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她既是皇後娘娘身旁之人,无疑是皇後的耳目,公主与她交谈时需多加留意。”
云琴说:“这皇後着实有心机,即给了公主面子,又安插了耳目。”
安如责备:“云琴慎言,如今不比在王府,言行需万分谨慎,不可让公主陷入两难之地。”
云琴自知言语有失,不再多言。
安如接着说道:“崇宁王毕竟是皇後嫡出,皇後自然要更为上心些。”
叶岚问:“今日是曹嬷嬷不让你们进我寝殿的?”
云琴点点头。
叶岚皱眉:“我猜也是。这个曹嬷嬷,办事圆滑周到,却又不着痕迹。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她的态度强势,定是受了宫中之人的默许。既然是後宫,勾心斗角之事必然少不了。”
叶岚有些忧愁。她年幼时,母亲忍让躲避,她并没有见到过多少後宫之中的明争暗斗。
她感慨:“姐姐有时怨我母亲不去争一争。现在想来,这也是她保护我的一种方式吧。我母亲定是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所以没有她自己和陷入危险之中。”
“公主,有时候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会加害。”安如心下叹了口气,叶岚不知道她母亲以前所经历之事,若知道了,定然不会这样说。
安如看着叶岚的忧愁,改口劝慰:“听闻崇宁王自有府邸,公主以後除了四时问安丶年节见礼,平日是不在宫中的。没有公主想到那样坏。”
云琴也宽慰叶岚:“今日这里的人对奴婢们也都友好尽心。”
叶岚并不相信这里的人:“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谁会对异国人有真心。”
安如拍拍叶岚的手:“最起码祁国的态度摆在这里,他们不会轻视公主的。公主会如愿的。不早了,公主安歇吧。”
如愿,叶岚也不知道她现在有什麽愿望。
是两国和平吗?这个太宏大了,也离她太遥远了。或者说这个愿望是两个国君的,她只是这个愿望的载体。
是琴瑟和鸣吗?这个她连想都不敢想,两个陌生人硬被牵扯到一起,能有什麽情分。
她是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走了这一步,她与今天那个背影只求相安无事便好,不能有所期待。
她想了又想,如今有什麽愿望呢?终于,她想起了那日函关郡守刘冀说的那句“平安顺遂”。那麽,她的愿望姑且就是平安顺遂吧。
一夜辗转,不觉东方既白。
叶岚刚刚梳洗毕。曹嬷嬷又来了,见过礼後寒暄道:“公主昨夜睡的可还习惯。”
叶岚端着茶盏没有擡头,没精打采的说道:“还好……”
“奴婢来与公主说说这几日的安排,原本昨日就该告知公主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八,在崇宁王殿下在宫中的旧居长宁殿内举行,这几日由奴婢来教导公主规矩……”曹嬷嬷越说越没有底气,因为她看到了叶岚冰冷的眼神和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岚将茶杯递给云琴,声音中透着不悦:“告知?是你们商量好了,来通知本宫吗?教导规矩?你的意思是本宫不识礼数?”
曹嬷嬷显然没想到这公主柔弱不堪,却有些脾气,赶紧笑着解释:“公主息怒,是奴婢失言。这是皇後娘娘亲自安排的,宫中司礼官商定的流程。”
“我且问你,这公主府可是为本宫准备的?”
“是。”
“既是为本宫准备,那可是本宫说了算?”
“自然是一切皆听公主吩咐。”
“那麽,今日今时本宫还是梁国公主。你不必拿你们祁国的长辈来压本宫,这祁国的宫规也暂时管束不了本宫。”叶岚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云琴看向安如,她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公主竟然会有如此发话。她发现安如也是微微诧异。
但是安如眼中更多的是欣慰。她的公主应该是这个样子,不能一味柔弱,该强势的时候就要强势。此时立下威严,以後便不会曹嬷嬷掣肘。
她略带责备的回看了云琴一眼,示意她严肃些。云琴意会,将後背挺了挺。
那曹嬷嬷心中自然不悦。她是宫中老人,颇有威望,就是妃嫔们见了她也要客气三分,她从未受过如此的对待。
她倒也不慌,只觉是公主娇生惯养,不愿受拘束。祁宫里再刁蛮的主子,她都教导得了,对待这样的公主她自有一套。
曹嬷嬷耐心的说道:“公主初来,自然多有不适,一切慢慢来。”
叶岚闭眼,弱弱的说道:“那就慢慢来吧……”
安如接过话茬:“昭阳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初到公主府,曹嬷嬷便三番两次来扰。公主本就柔弱,若是被逼的染了恙,便是你们服侍不周。”
叶岚也单手扶额,以示欠安。略带威胁的说道:“本宫未进早膳,就先听了你一番教导,这早膳也没胃口吃了。曹嬷嬷这样心急,是怕皇後娘娘责备你怠工吗?听闻皇後娘娘体恤後辈,若本宫此时重病不起,你说皇後娘娘会不会怪罪于你?”
曹嬷嬷立即改了口风:“是奴婢疏忽了,早膳已准备好,奴婢是来请公主用膳的。”
叶岚擡眼看了外面,幽幽的说:“本宫现在胸口烦闷,早膳是吃不下了。你们这里天气寒冷,本宫也不习惯。以後的膳食就送到这屋子来。”
曹嬷嬷只得点头称是。
接下来五日,一切按部就班丶相安无事。曹嬷嬷对叶岚恭敬有加,应是之前一番话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