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对陛下问心无愧,不知冰绡口中的“背主”一词是从何说起,辩解道:“我奉陛下之命,护卫凌将军周全。”
竟然是为他!
冰绡有一瞬的诧异,但随即明白过来,只怕他们只见早已暗通款曲,这一点是冰绡没有想到的。
公主已告知她凌将军就是崇宁王,如此说来,是陛下授意季萧将崇宁王带回来的,这场阴谋中,只有公主不知情。
她为公主不平,言语间不客气:“你将公主置于祁囯而不顾,难道不是背主吗?公主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行事,此人将公主害得还不够吗?”
“陛下和将军也是为公主着想……”
季萧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自己都觉得这辩驳苍白无力,并且他没有资格去评判主上如何作为,紧接着就见公主摔在了台阶上,看公主的样子是伤心极了。
冰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看吧!他们只会伤害公主。
二人离开後,季萧一拍脑袋,突然想到怕不是公主的旧疾复发了吧,于是立即转身前去殿内回禀。
看守殿门的中官见他神色有些焦急,知他是陛下近臣,且公主已出去,便未阻拦。
他进入殿内未见人影,却听见里间传来说话声,进到里间,只见将军瘫坐在地,以手撑地,面前是碎裂的花盆,泥土散落一地,被花瓣染上了红色,可仔细一看那红色,分明是鲜血!
而陛下俯身,试图扶他起来。
他顾不得行礼快步上前,拿出一颗药丸塞入将军口中,将军这伤不仅有外伤,还有内伤,内伤的起因与公主一致。
这药丸是将军受伤後,他派人去往燕北将宋神农翻出来,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开出的药方,制成丸药随身携带。
一刻钟後,冷逸尘的面色有所好转,当他听季萧说公主摔倒之後,挣扎着起身想去探望。
叶皓被暖暖气得发晕,才想起来自己竟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而暖暖那些扎心的话,想必已丝毫不差地落到了长风耳中,以至长风伤心牵扯到内伤,现下他只能安慰道:“你不能动,不要信她那混账话。”
“是我怯懦了,早该去见她,刚才也该拦住她,如果我再逃避,她就真的离开了。”冷逸尘说完,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对叶皓行礼退下。
行至殿外,却见叶均侍立在外,他对叶均施礼後离开。
叶均见这人面容,瞳孔骤然紧缩,怎麽会是他!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正想追上去问问时,却听身後有人叫他:“成王殿下安好。”
“季萧,这人不是……”叶均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他不确定是不是,即便是能确定,事关重大,这个名字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季萧默然点头,却说道:“刚才是凌将军,小人还有事,先告退了。”
凌将军!原来他就是凌将军!
怪不得他从未出现在朝堂之上,怪不得他执意要尚公主,难道他真的是为了暖暖,放弃了自己的家国?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叶均伫立良久未得其解,直到中官提醒才回过神来,看着中官匆匆离去,他理了理衣衫进入殿内。
殿内叶皓正以手扶额丶愁眉紧锁,见了叶均进来,问道:“三哥,可有事?正好,我拟了几个人的任免,你看看。”
叶均并未接,不看上面的内容,他也知道要罢免谁丶提拔谁,但如此行事会牵扯国家根基,现在也并不是个好时机,眼下那个人才是个烫手的山药。
他神色严峻:“先不说这个,这凌将军,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是……”叶皓几乎要将实情和盘托出,但最终只说了一句话:“他现在是燕山侯凌长风。”
“陛下可知,此事一旦被祁囯发现,会有什麽後果?他来这里会不会有什麽阴谋,对我大梁不利!”
叶皓放下任免书,缓缓说道:“三哥,他放弃身份的原因不便对外人说,但他留下来确实是为暖暖。”
外人?
叶均心中有些发凉,看着眼前的人愈发觉得陌生,不论此人是信王还是陛下,二人之间从来都是开诚布公丶没有隐瞒,而大半年未见,自己竟成了外人。
“外人?”叶均冷笑一声:“臣竟不知已经变成的陛下的外人……想必暖暖也是吧!如今他想尚公主,陛下就答应他,明日他想要大梁的江山,陛下是不是也会给他?”
“三哥!这其中是有缘故的……”叶皓陡然起身,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叶均跪拜:“臣早就猜测出他与陛下是旧交,但还请陛下三思,不能因私情而误了国家之事。先帝对陛下寄予厚望,才将江山托付给陛下,希望陛下不要令先帝失望。还有,臣年长公主十馀岁,看着她长大,臣自认算得上她的半个父亲。这门婚事,臣不同意,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叶均说罢再叩首,之後起身倒退两步离开了太极殿。
这一席话,君臣分明,令叶皓脊背发凉,这是决裂吗?他有些站不稳,看着身後的龙椅,却没有再坐回去,这原本就不属于他。
一个时辰之内,兄长与妹妹都对他说了决绝之言,饶是再坚强的人也不能不为之所动。
有中官进来换炭火,叶皓走到门口,空中飘着鹅毛般的雪花,天地已是一片茫然,一行脚印向远处延伸,那是叶均留下的。
伸手去接雪花,奈何流风回雪,一片都不能落入掌心,他将手紧紧握成拳头,依旧坚定着心中的想法。
他相信,有一天,他们会理解自己的做法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