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琚还从未见主子如此慌乱过,此刻她要稳住阵脚:“已经命人去请了,安神汤药也煮上了,一会儿奴婢亲自去送。”之後压低了声音,“那传旨的中官嘴严得紧,只说这凌将军绝对配得上公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奴婢猜测,怕是这位将军功高震主,陛下欲收回兵权,故而命其尚公主……”
夏萱听完,一阵凉意自脊背而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想到了叶均。陛下即位後,虽事事依赖叶均,放权于叶均,但帝王就是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还未归京就开始处置有军功的将军,也全然不顾亲妹妹的意愿与感受。
这担忧不是因青琚的话而起的,而是埋在她心底很久了,只是陛下对她夫妻二人的态度一如从前,也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现在看来,这帝王眼中,大约已没了骨肉亲情,剩下的只有权利与野心。
她有些站不稳,面色已然变得苍白,不敢想象陛下归京後等待她们的会是什麽。
青琚见王妃如此,知她心中所想,只得安慰道:“王妃要注意身子,请王妃先去休息,殿下一会儿便过来了。”
夏萱无力地点点头,青琚将她安置在床上,命人好生看守,再次派人去请成王殿下,之後带人端了安神的汤药来到金华殿。
半个时辰後,叶均到来,夏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诉前情。
叶均思忖片刻後宽慰道:“你不要再忧心,只管养好身子,陛下不是这样的人,我也自有分寸,待陛下归京後咱们就搬回王府去。”
他如此说,自然是心中有根据,他笃定叶皓绝不是这样的帝王,再者他对这个新晋的凌将军颇有疑惑。军中传回的消息,皆说此人堂堂正正丶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丶运筹帷幄,但却没有此人身世的信息。他也暗中查访过,竟查不出一点家世出身,即便是天神下凡,也要有个名目来路,可此人竟如凭空出现一般。
还有一点,即便是叶皓要收回此人手中的权利,也不该如此心急,而是要等到归京论功行赏後再做定夺,如此行事,只怕会寒了万千将士的心,这麽浅显的道理,叶皓不会不懂。
叶均相信,此事必有隐情,但碍于朝政之事,也不便多告知于夏萱,只告知她自己会小心谨慎。
此时青琚回来覆命,并奉上暖暖亲笔:此乃圣明,我惟从命耳。
这几个字写得并不规整,可见写字之人是忍着手抖写下的,落笔又重,字里行间透出的皆是愤怒。
的确,暖暖提笔时的手在颤抖,不知道自己该有什麽样的情绪,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她希望失而复得,但更害怕重蹈覆辙。
所以当青琚送来安神汤药时,她毫不犹豫地饮了下去,只求逃离现实,可这汤药似乎没那麽有效。
舒雁见公主瞪着眼睛发呆,便上前来跪在脚踏上,担忧说道:“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冰绡却说道:“公主服过了宋神的药,再用其它的便不管用了。”
暖暖坐起身来,摸出叶皓留下的锦囊,细细回忆这半年的事情。得知冷逸尘的死讯,他为何没有悲伤?太一玄门剑法,他在短短月馀就能勘破其中玄机,绝非他一人之力能及;还有他那句“他一直都在”……
只怕是他早就知道冷逸尘未死,二人早已串通一气,徒留她一人在悲伤中绝望,而这锦囊,就是他们困住她的枷锁。
越想越气,暖暖猛然坐起身来,狠狠将锦囊砸到地上,命令衆人:“即刻出发,去维扬。”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舒雁与冰绡对视一眼,知道公主怒气正盛,不敢违逆,只能一面去告知成王妃与长公主,一面去安排车架。
长公主闻讯而来时,暖暖已换好衣裙,正欲上肩舆。
“妹妹且慢……”长公主上前拉住暖暖的手,“妹妹不可这般任性!我知你是与陛下赌气,此事虽是陛下不妥,但定有他的道理,你贸然离京便是抗旨不遵。再者,太妃与成王妃,一个风寒才好一个刚生完孩子,身子骨都还弱,你忍心让她们担忧吗?”
暖暖已冷静下来,紧紧握住手中锦囊,似乎想将它捏碎。她出来殿门时,回看了一下锦囊,终究还是将它拾了起来。
“妹妹,听姐姐一句劝,暂时留下来,若实在不愿意这门亲事,等陛下回来我们再去劝劝陛下。”
“是我太冲动了,但我也不想住在这里。”暖暖的声音很低,叶皓即将归京,她惹不起但躲得起。
“那就回公主府去住几日,你府上离宫不远,咱们有什麽事能能互相照应。”
见她话风松动,长公主选了这个折中的法子,之後吩咐舒雁与冰绡要好生照顾公主,有什麽事立即到宫中禀报,并安排了四名侍女及四名中官相随,之後传出消息:西境大捷,公主抄经百遍以还愿。
如此的目的便是不让外人去打扰暖暖,而暖暖也正希望如此。
但三日後,师家送来拜贴。师英玉要来拜访,自然是要见的,她未回帖,立即命人驾车去接。
可再见师英玉,暖暖却愣住了,她的变化怎麽会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