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岚走了半日的确有些累,于是听从了江源的建议。
叶皓选了个不大的店面,到楼上开了个雅间,点了些小食。落座後,他对叶岚说:“你这样,怕是再有两车银子也不够你分的。”
叶岚理直气壮的回答:“我是不忍看他们落难。”
叶皓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不忍看他们落难,就忍心咱们落难?现在咱们身无分文,先想想怎麽结这饭钱吧。”
这下,叶岚不知如何是好了。此前,在宫中自有供给,不由得她挑什麽;在她三哥家,她想什麽东西自会有人替她置办来,她甚至没有亲自付钱买过东西。
听了叶皓话,她不由担心起来。
江源笑着打消了叶岚的疑虑:“公主莫担心,殿下怀里还有金叶子。”
叶岚得知叶皓故意为难她,白了他一眼,但却放心下来。
叶皓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感慨道:“以前我也与你一样,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後来才发现根本帮不完。”
叶岚叹息:“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江源见叶岚依旧蹙眉,向她解释:“公主,那些人里不全然是乞丐难民,也有那懒惰成性之人混杂其中。又见咱们是外地人,以为有机可乘。”
“这点倒是我一时没有想到。江将军……”这几个字让叶岚觉得甚是别扭,于是改口:“我还是称你江公子吧,叫“江将军”有些拗口。”
江源一笑:“公主随意。”
叶皓见他俩啰嗦,便想了个折中的注意:“什麽将军,公子的。暖暖,你就随我一起称一声‘江兄’。”
江源立即回绝:“不可,不可。殿下丶公主擡爱,但也不能失了分寸。”
叶皓轻嘲:“江兄,你怎也变得如此世故,想当年你我秉烛夜谈,何等畅快。”
江源谨慎的说道:“殿下,今时不同往昔……”
叶皓打断他:“你若再这样,不如我罢了你的官,看你还怎麽如此这般。”
江源无奈,笑着摇摇头。人的地位不同,所见所触自然不同。
叶皓是高高在上皇子,说什麽做什麽,无人指摘;而江源是从军士一步步走来,言行举动皆有军纪军规约束。一言不慎丶一步行错,可酿大祸。
江源知道叶皓此时无法感同身受,也不与他理论。
他转向叶岚,继续刚才的话题:“公主长在深宫,未涉世事,想不到也正常。公主大约没有见过这般人间疾苦吧。”
叶岚点点头,自幼以来,她的确是身处繁华,她所经历的那些磨难较这衆生之苦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
江源继续说道:“就说我吧。我年少时家中也算小康。家父送我去他乡求学,三载未归。後来乡里闹匪患,等我归家时,父母已惨死强盗手下。我安葬了父母,便决定去投军,为父母报仇。我原想走仕途,可仕途何其艰难,远没有从军来得快。”
叶岚听着,心里隐隐担忧:“可军旅之路又何尝不危险?”
江源平静到回答:“是很危险,不过当时也没想那麽多,对待这些匪盗,以兵惩恶是最有效的方法。投军的路上遇到了殿下,是殿下引荐我去投奔了师云杰将军,在师将军麾下我学到了一个很重要道理:国富则家强,国安则家平。这两年我四处剿匪,也端了曾经害我父母的山匪老巢,算是大仇得报。”
江源目光坚定,似乎在回忆剿灭匪患头目的那一刻。
叶岚从前只以为江源是个有志青年,不想他也曾背负血海深仇丶也曾肩扛家国安危,她感叹:“不想江兄经历如此坎坷。”
苦难让人成长,江源那超出年龄的稳重和镇定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江源继续说:“我之前便同殿下讲过,殿下之才,不应隐于山水间,这天下苍生更需要他。”
叶皓应声:“是啊,我游历到後来,也渐感匪患丛生丶民生日艰,便有了回来的念头,是江兄坚定了我的想法。暖暖,此前我也与你说过我回来的原因,江兄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
江源摆摆手,示意过去之事,不提也罢。继而说道:“公主,如今外敌已退,梁祁和解,公主此去,可换来世间长长久久的安宁,也为边境居民丶边防将士带来延祉。”
“我……我没想过这些。”提到远嫁,叶岚觉得委屈的只有自己,她未想过此举会为别人带来什麽。
叶岚离开梁宫,拜别梁帝时说过:“……父皇放心,女儿此去为天下太平丶为山河无恙丶为百姓安宁……祈盼父皇平安,祈盼我大梁繁荣昌盛……”也不过是套话,她从未真正理解其中的深意。
江源端起茶盏,以示钦佩:“舍己为天下,人生大义,不过如此,末将以茶代酒,敬公主。”
叶皓调侃道:“江兄,你可真是个儒将,酸涩的很。”
叶岚听了也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略用了些饭食後,三人折返。
叶岚回到驿馆,便发现云琴眼睛浮肿,定是哭过了。
云琴是她三嫂夏萱的陪嫁侍女,她三嫂亦是她的表姐,自叶岚住到她家,夏萱边派了云琴随侍。
一番询问,方知秦羽再次向她表白,但是她拒绝了。
秦羽与云琴之情始于两年前,叶皓搬至叶均家之时,其间秦羽去过一次战场,归来後便患上了严重的郁证,痛苦难耐,几欲自裁,他不愿拖累云琴,未说明原因与之诀别,云琴被抛弃,深恨于他。
云琴想起前事,依旧恨的咬牙:“我恨他,既然已经走了,为什麽要回头,他明知我不会离开公主,还来说这些做什麽。”
她虽这样说,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叶岚明白了,她心里还有秦羽,她从未真正放下过他,若是她没在送亲名单里,也许此事还有回旋的馀地。
叶岚不想耽误了她二人,便说:“你心里是有他的,等到了祁国,我再想办法安排你回来,我这就去找秦羽说。”
云琴急忙跪着拦下叶岚,哭着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虽说是王妃遣奴婢随公主前来,但是也是奴婢自愿的。此番与他决断,与公主无关,与其他人也无关。”云琴说着已泣不成声:“我只是心里很痛……”
叶岚从未有过喜欢的人,不能体会这是一种怎样的撕心裂肺,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得蹲下身下抱住云琴,任由她宣泄情绪。
忽而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