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瞥向远空中的流云,自嘲一笑:“我哪里值得他这样选择!”
“非也!非也!他好好的祁囯亲王不当,何苦到梁国来赴汤蹈火,我想大概是为了弥补对你的亏欠……不过此人心机倒是深沉,知道你不会原谅他,便靠上陛下这棵大树。”
“心机深沉”,暖暖觉得用这个字眼来形容冷逸尘倒是贴切,这不冤枉他,但他就好在心地纯善这一点上,依他的心计,哪怕有一点坏心思都不会是今日这般结局。
至于冷逸尘为何会这样选择,这其中原委,她不能多说,只辩解了一句:“或许他还有别的缘由。”
师英玉听完一笑,提起酒杯:“你呀!心中还是向着他的,这麽些年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放不下他,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借姐姐一句话,他人很好,可我……不想回头了……”暖暖这句话说完,心中有了抉择,但酸涩感一下充斥整个胸膛,她使劲忍着,才没有让这些情绪从眼中溢出来。
“你这话是真心话吗?若是决定了,就去和陛下说明,他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成婚不成?”
暖暖也提起酒杯:“同姐姐一样,我意已决,等陛下回来我就去提退婚之事,纵然他是帝王,纵然他是兄长,也没有权利来决定我的事!”
这次轮到师英玉摇头叹息,暖暖的性子她了解,别看她此时决绝,到关键时候又会犹豫,可不管怎麽选都没有关系,她都会支持她。
二人说话间已饮酒至黄昏,师英玉心中不快,加之旅途劳顿,醉意显现,由侍女引着回房休息去了。
暖暖命人撤了酒席,熏上茉莉香,提着一坛酒依着栏杆发呆,她看着酒坛上的“景芝”二字,忽然脑中记起一句话来:我酒量这样浅,你以後可还愿与我同饮?
不是不愿,是不能够了。
她擡手拂去一滴泪,起身在花园内漫步,回想过往,每次她下定决心去爱的时候,他就会将她抛下;每次她下定决心将他遗忘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
一次又一次,让她如何敢再去触碰这个人,各自安好是最好的选择。
她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师英玉酒量也浅,这天下能与她同饮之人,大概只有叶皓了,而叶皓,也背叛了她。
之後的日子里,二人很默契地回避这些话题,暂时将一切烦恼抛弃,只做无事小神仙。
半个月後,銮驾回宫,京城内一片欢庆,加之年关,梁京的热闹如烈火烹油之盛,街头巷尾丶茶坊酒肆,处处都传颂着帝王功绩和将士功勋。
当然,议论最多的还是这位新晋的凌将军,他的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成为了京城女子中的春闺梦里人,不过,人人皆为之惋惜,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竟然被赐婚尚公主。
但这凌将军却从未出现在衆人的视野之中,据说是归京後一直在养伤,而帝王大约是忙着处理朝政,暖暖竟没有得到他们给出的任何说法。
师英玉建议她去觐见,将此事说清,她却觉得此事该由叶皓主动来说,但似乎双方谁都没有要主动出面的意思,此事便一直僵持下来。
倒是程旷的拜贴送得频繁,皆被师英玉回绝,暖暖心底十分佩服她这“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若是自己能有她的一半,也不至于犹豫至此。
腊月二十七,师英玉要和伯父一起去程家商和离之事,前一夜二人又是一场宿醉,待暖暖醒来时师英玉正在梳妆,却是化作妇人装扮。
“姐姐少待,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能应付得来,你只管在家给我备好酒席,回来咱们庆祝一番。”
师英玉说罢便离开了,可不到晌午便归来,面色严峻,事情似乎并不顺利。
她喝了口水,气呼呼地说道:“两家长辈倒是没说出什麽来,只是程旷死活不在和离书上签字,衆人也不劝说!”
暖暖命人为她打水换装,劝道:“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你要他们怎麽劝?”
“不劝便不劝罢罢,更有甚者,还没个结果他们就一起去了宴席,丢我们两个在一起。这程旷也不要皮面,说好的事不兑现,还死缠着我不让我回来。”
见她越说越气,暖暖担心到问道:他可对你动粗?”
“他敢,便是不要命了!今日真是烦闷,咱们去骑马可好?”
“好!”
暖暖痛快答应,之後备车更衣,正待出门之时,长公主派来人传话,说是请暖暖进宫商议宫宴之事。
这一听便知是叶皓的注意,既然要见何苦托他人?暖暖找了个由头回绝,与师英玉游玩到子夜方归,此後宫中竟没有消息或圣旨传来。
师英玉见她表面装得潇洒,其实晚间辗转反侧丶彻夜难眠,于是劝说道:“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这样忤逆陛下,落到别人眼里,不是有损陛下的威严吗?”
“此事是他不对,就该他来道歉。”
师英玉无奈:“陛下也就能忍得了你,再换第二个人都不行的,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
暖暖口头上应下来,可依旧未有行动,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一年春节,师英玉未去婆家,也未回娘家,而是留在公主府与暖暖一起度过,她感慨若无暖暖收留,这一年就要流落街头了。
暖暖感到惊讶,竟不知出了嫁的女子不可回娘家过年的习俗,可她的哥哥丶姐姐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
她承诺师英玉:只要有她在,她们永远一起过春节。师英玉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没有说出心中的酸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样的日子又会持续到什麽时候呢?
有人陪伴,这个春节便不显得寂寥与落寞。
正月初三,师英玉啓程去徽州,暖暖送行,行至半路,师英玉却要求车架改路至南城门。
暖暖不解地问道:“不是该从北门走吗?怎麽要绕个远?
“程旷知道我今日出发,定在北门等我,不想再与他纠缠。”师英玉说完,拍了拍车门,告诉车夫再快一些。
果然,二人在城郊刚道别完,程旷就赶了上来,暖暖见那程旷也是痴情一片,不便打扰二人,乘车离开。
刚到公主府,便见侍女在门口焦急地等候:“回禀公主,传旨的中官已等候多时。”
她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是到做个了结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