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均猜测道:“是你因为没有让你去见祁国使团的事?”
叶皓:“不是,大约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了。”
叶均命人进来将地面打扫干净,倒茶进来,二人坐定细谈,无人後,他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说你在祁国被刺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
叶皓听闻此言,坐正了身体,认真听叶均讲述情况。
原来白高人觊觎中原,又战不过梁丶祁两国,便明修栈道丶暗度陈仓,不过,这路线走到也是很奇葩。一方面派出大量死士去刺杀诸国皇子,让皇子之间互生疑心丶引起内斗;另一方面,挑拨江湖门派之间关系,欲引发江湖混战,待天下大乱之际,白高国再趁虚而入。
其它国家什麽情况,叶均不知道,但是他将梁国这一线,调查得水落石出。
白高人派出两路人马,一路是死士入梁京准备刺杀皇子,另一路说客到西南招摇山的招摇宗游说。
杜卫假意与白告合作,令去梁京的死士转去祁国刺杀叶皓,于是又便有了杜卫借刀杀人这一出;招摇宗本就与中原各派不合,经白高挑拨,于是便有了剑宗大比伤人一事;
刺杀一事,若事成,梁国会失去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若事情失败,便嫁祸于叶均,令兄弟生嫌丶父子生疑。
荣贵妃在梁帝身边,得知了叶皓更改行程一事,正好为刺杀留出了时间,但杜卫低估了叶均与叶皓的兄弟情谊,此事一出却如石沉大海,没了後续。
杜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由荣贵妃把持朝政,将次子与侄女前去梁京打开局面,奈何没一个中用的。
叶皓听着,有些难以置信,不想其中竟有如此深的缘故:“所以当年的刺杀杜家丶荣贵妃是同谋,所以你娶杜家女子是为了在朝堂牵制杜家?”
叶均:“是的,我让你嫂嫂带孩子离京,也是为了保护她们。朝堂人心涣散,若不收拢回来,衆党林立,更是增加隐患。我已失了父皇的心,这件事对我来说何其艰难,联合杜家是最快的捷径。这两年你做得很不错,在军中树起来威信,将来要彻底铲除杜家,手中要掌好军权,有了军权便有了话语权。”
叶皓细细地思考着,他在外这两年如此顺利,正是因朝中叶均与周玉阶不约而同地暗中相助。
而叶均以身入局,一路艰辛丶一路委屈,他不由心疼地叫了一声:“三哥……”
叶均未理会他,继续说道:“近期,杜卫的次子杜纯之刚刚被委任重职,又临近过年,我估计杜家暂时不会再生出什麽事端。但你在京中要小心些。”
叶皓看着他:“三哥,你这样行事,就不怕整个朝堂丶整个天下都会误会你?”
叶均却平静地说道:“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我与大梁,是子之爱亲,臣之事君,这个责任我逃不掉。”
听闻此言,叶皓只觉得惭愧,家国有危,而他只囿于儿女情长。
叶均见他不言语,又看着他的样子不像平日,十分不解地问道:“你这几日是怎麽了,怎麽消瘦了这麽多?”
叶皓难以啓齿,好一会才说道:“遇到点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他虽然这样说,但是却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叶均知道了也肯定是反对,故而这样说。
叶均只当是他近日来事多,安慰道:“你在外辛苦了,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休息。”
“嫂嫂和暖暖怎麽样?你和嫂嫂……”叶皓不知如何说下去。
叶均叹了口气,说道:“暖暖出事,我难辞其咎,你嫂嫂现在恨极了我。至于暖暖,有你嫂嫂照顾,你便放心吧。”
他起身看了看外面,继续说道:“天不早了,我先走了。”说完拍了拍叶皓的肩膀,又说道:“年底了,进宫也容易些,抽时间多去陪陪惠妃娘娘。”
叶均走後,留下叶皓一个人看着茶碗发呆,韦素来问他是否需要备晚膳时,他才发觉这一日他滴水未进,但却没有胃口。
他临窗而立,天色阴沉,寒风簌簌,大约是要落雪了。
此时在宣州,叶岚也是临窗而立,看着空中的雪花越落越多,她突然想到:临闾关早就落雪了吧,可那又怎样呢?这与她叶青已毫无关系,这一场浩劫,她彻底脱胎换骨。
甲辰年这一年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是这一年的最後一天。
这一天,人人意难平。
夏萱带着一家老小吃了年夜饭,可孩子们却问父王什麽时候会来,她面上虽然溢着笑容,可转头却是眉头紧锁丶身心俱疲,叶均遣人送来的信和东西被她如数退回,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舍弃。
叶均在过年时大病一场,原因是他给夏萱的信没有回复,便踏着冰雪去了趟宣州,却只喝了杯茶便被送客,一个正主都没有见到,回来後他便病倒了。
杜兰芳倒是高兴,她原以为以为叶均会去宣州过年,如此看来,年後的一切活动,也都会有她陪同,她似乎是个胜利者。
叶皓在探望过母亲之後,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往常他会去翠微阁,这次却再没了目的地,京中的店铺早已关门,只剩下门口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着互相庆贺新年。
待到华灯初上丶家家团圆圆之时,他才回到冷冷清清的王府,空中烟花绽放,瞬间的绚烂,他这场短暂的丶没有结果的爱恋,大约就如这烟花一般吧。
江源家里,江源为女儿置办了红色的衣裳,云琴依旧一身素衣,初来人世的孩童,首次看见这人间的喜乐,高兴得不得了,指着红灯笼咿咿呀呀,忽而冒出一句“爹爹”。
他听了激动得不得了,云琴心中一痛,眼泪随即而下,他劝解道:“过年是不许哭的……他泉下有知也会高兴地…地去换一件喜庆点的衣服,好好过个年……”
云琴依言而行,心想:或许有些东西应该放下了。
祁国由于国丧,安定城内禁止了一切庆祝丶娱乐活动,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来悄悄庆贺,祁国皇宫里,冷逸尘与冷书屿,叔侄二人简单地用地晚膳。
自出使梁国归来後,冷逸尘便一心扑在了政务上,用劳累让自己不得空闲,这样才能不去想叶岚。
在泽生看来,生活似乎回到了冷逸尘未成婚前,叶岚似乎没有出现过。
在宫中住着的这段时间里,泽生收到了一堆手帕丶香囊。他倒是来者不拒,全都收在一个匣子里。
冷逸尘问他为什麽不佩戴,他只说没有喜欢的味道,冷逸尘又问他喜欢什麽样的?他冷冷地说地花。
冷逸尘自然明白,泽生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叶岚,也怨他不想办法再寻回叶岚。
纵然生活多有不如意,可时间不会因此停下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