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惜的眼睛眨了下,耳朵连着脸颊慢慢变得绯红,沈谕瑾搭在她脸上的指腹相比温度更低了。她眼底带上闪烁的神色,抿着唇,眼神也微微飘开。
明明在忍着,但是还是没有出声。
沈谕瑾低笑一声,调侃说:“红樱桃精灵。”
夏知惜眉头皱了下,扒拉下沈谕瑾的手说:“我们该谈正事了,你先泡感冒药吧,我去沙发那儿等你。”
她说完,瞪了他一眼,捧着吧台上的姜茶往沙发那边走。
沈谕瑾瞧着夏知惜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背影,左手拇指很轻地触了下自己的唇,这才拿过桌面上的感冒灵和水杯转身泡药去了。
客厅沙发与厨房的距离不算近,但因着半开放的缘故,夏知惜坐在沙发上能听到厨房方向传来声响,听到沈谕瑾穿鞋移动的脚步声,杯底碰到台面的碰撞声。
她低头喝了一口姜茶,舌面瞬间刺辣,夏知惜其实还没想好怎麽和沈谕瑾谈。
过去的两天多时间里,她除去对那时在病房没忍住脱口说那番话的後悔,两人之间了解不对等的委屈,就是在思考,沈谕瑾为什麽总是对沈家的事闭口不谈。
沈谕瑾虽然时常用懒散的态度掩饰情绪,但是对自己的事也不算丝毫不提,但是只要稍微涉及沈家,他就会不动声色而分外自然地撇开话题。
这个疑问,直到夏知惜坐在杨谢私厨,听杨婆婆说过去那段时长很短的故事时,茫然地听着窗外庞然大雨滴答的声音,好似才被掀开一个清晰的口子,那个口子让她有些恍然明白些事,掀开的同时又涌出很多很凉很重的,让她双眼泛酸的东西。
她像是透过那只言片语,看到那个还很小,又比家里过年看到的照片上要更高些,话却还要更少些,礼貌而老成,又好似很孤独的,情绪很少的,才十岁的沈谕瑾。
夏知惜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太想当然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成长的路上虽说也有挫折,有所妥协,但是因为她身後总是站着纪暄研,有的长辈难免砸向她一些痛苦,但是他们也会给予她关心,让夏知惜清楚,自己是被在意着的,也许在意的很少,也许很多,但是总是有这种正面的东西存在的。
而这些都是夏知惜勇敢地向前的动力,更别说纪暄研就像她成长旅途中的铠甲骑士,也是她这辆不懈向前的火车的燃料管理者,夏知惜的未来总是光明的,前行的动力是不会缺乏的。
她有着很多喜欢和爱,连小顺也因为担忧她,给她托梦和她告别,这让夏知惜对于过去的痛苦,总是告别得很快,只要时间再长一点,跨度再远一些,她可以还算不沉重地和亲近的人提起。
沈谕瑾却不一样,夏知惜用时间就能告别的,沉重到要用时间消磨才能不算轻松开口的东西,她要挑挑拣拣才能拿出能用双手捧住的那些。
沈谕瑾也许也要挑拣,但是他挑拣的东西,也许才是能够很轻松很无所谓的向夏知惜分享的回忆。
他们本身就有些不同。
夏知惜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这件事。
感受到的同时,夏知惜感到很难受,她不是对于沈谕瑾这部分与她的不同而难受,而是对她感受到,却有些不能为力感到很难受。
如果可以,她很想抱抱十丶十一岁的沈谕瑾,或是说,很想抱抱过去每一年,她没能见到的沈谕瑾,但是她不能。
夏知惜对此。
感到很难受。
她想到这些後,只想快些见到沈谕瑾,于是从杨谢私厨跑了出来,但是在撞上淋着雨,浑身湿淋淋,冷得像冰块的沈谕瑾。
在沈谕瑾纠结而不安地扯住她的手臂,听到他宛若从喉间挤出来般的‘不敢说’,夏知惜又有些愣怔。
因为透过沈谕瑾颤抖着,缀着水滴的眼睫,看进他眼底的时候,夏知惜发现,比起提起过去的痛苦,沈谕瑾更深更浓的情绪,是铺天盖地般的不安和害怕,就像一帆很小的亮着温暖的灯,却面临着海上暴雨中咆哮翻滚的海浪停在海中心的帆船。
而这浓烈的不安与害怕,是对着夏知惜的,好像夏知惜像是那个画面里,温暖的象征着光明的灯光一样。
産生这种荒谬的想法的同时,夏知惜本来组织的语言顷刻溃散,她发现,她有些不知道怎麽安抚这样的沈谕瑾。
就像她不知道,一盏停留在帆船内的灯光,要怎麽阻止外面狂暴的浪涛,让帆船能够安然渡过这场海上灾难一样。
甚至到此刻,她也无法组织语言,不知道怎麽开口谈论这件事。
她把手中喝掉大半的姜茶放在前头的木几上,穿着袜子的脚踩上沙发,她把自己蜷着靠近沙发靠,把手放进兜里,希望这个包围般的动作能让她思绪更聚集些。
她的手踹进兜里,在探到兜里的东西时愣住。
这时沈谕瑾端着泡好的感冒灵出来,夏知惜擡头看他,一个很天真的,却让她很想施行的计划跃上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