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预想般,林牧荑脸上出现微微怒气,一副被冒犯到的样子,言辞也变得有些犀利:“你我都不是初入职场的人了,理想不与金钱沾边这种幼稚可笑的话很难想到会从你这里听到。难道,即使你在职场纵横那麽多年了,夜晚还是会拿这种令人发笑的话当做睡前故事来鼓励自己吗?其次,钱权人人都爱,人人都有追求它的机会,但最後鹿死谁手,全看能力,与性别无关。女性也有追求欲望的权利,不需要谁的同意。最後,你说这不代表你的观点,但你在陈述这些观点的时候,恐怕也是在默认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是想激怒我,让我知难而退是吗?”
孟行知轻声笑了,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悦,眼神竟有几分欣赏。
这是他想看到的林牧荑,一个有野心,会整合一切资源向上爬的林牧荑,一个面对隐含贬低言语仍保持愤怒的林牧荑。
“你说的很不错,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孟行知戏谑的神情让林牧荑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她恍然大悟般:“好啊,你又在捉弄我!”
“这只是一场思想的交流。”孟行知看着她气恼的神情,竟觉得有几分可爱,笑意悄然爬上嘴角。
他含笑的神情让林牧荑更为恼怒:“你还笑!”
林牧荑似乎气到要掉眼泪了,眼里泛着水光。
孟行知不免有些愣住,他连忙道歉:“我的错,你别哭啊。”他摸了摸林牧荑的脸颊。
其实林牧荑对于孟行知的那番话,心里并无波澜,也没有任何生气或者受到冒犯的感觉,尽管她表现出来的是这样。因为她知道,孟行知在试探她,看她是否有能力接住他将教给她的一切,而她的表现也不负衆望,她接住了,她接住了孟行知的试探。这世上没有谁有义务将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无偿分享给另一方,而孟行知愿意无私分享,那麽她也不介意说些孟行知乐意听到的话,她知道孟行知就想要看到她为自身利益辩驳的模样,况且那些话她本来就反感,掌握好分寸,骑驴下坡没什麽不好的。
太阳落下地平线,月亮爬上天空,上起了“夜班”。
电脑屏幕散发的幽幽荧光落在孟行知全神贯注的脸上,敲完最後一个字後,他将电脑合上,向窗外投去一瞥。
鞭子被不停地挥舞着,皮肉随之绽开,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然而林牧荑还来不及哀嚎,下一秒就置身于门後,听见继父李胜跟蒋莱娣说不让自己上高中了,要把自己嫁给隔壁的张三。张三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很不老实本分,单身多年,就只喜欢年轻漂亮的身体。林牧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止步于此,她惊恐地想要逃走,却不料迎面撞上了张三,他长得肥头大耳,油腻的眼神像毒蛇一般在她身上游走。
林牧荑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感到了恐惧,身子微微颤抖,眉头紧皱,脸色有些泛白,就在梦魇即将把她淹没时,她挣扎着醒了过来。
她大口喘着气,张三浑身散发的浊气似乎还萦绕在四周,让她感到深深的恶心。
夜风从窗户钻进来,窗帘被掀起。月亮高挂天空,散发着冷冽的光。
“最近怎麽老是梦到这些?”轻叹一口气,林牧荑又躺了下去,准备重新入眠,但不管她怎麽努力入睡,脑海里却总是浮现相同的画面,百般努力却迟迟不能睡着,这让她有些烦躁。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林牧荑在床头柜摸索了一阵,边点开手机边嘟囔:“这麽晚谁还给我发消息?”
是孟行知。
孟行知:【你睡得好吗?】
林牧荑:【不好,又做噩梦了】配了个哭泣的表情。
孟行知:【那,要不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林牧荑想象了一下孟行知讲故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林牧荑:【哇,真的吗?】
孟行知:【我什麽时候骗过你。】
下一秒,孟行知的电话打了过来。
林牧荑含笑道:“你要给我讲什麽故事啊?”
孟行知的声音听起来放松而愉悦:“你想听什麽故事呢?”
林牧荑略一思索,计上心来:“要不你给我唱《摇篮曲》?”
电话那边罕见地沉默了。
林牧荑竭力憋住笑,想要看看孟行知接下来的反应。
“嗯,这,”孟行知似乎有些为难,“也不是不行,但我唱歌不行,我一张口,你就会觉得是有七八个人在合唱。”
“真的吗?”这可让林牧荑更有兴趣了,“我不会说什麽的,你也知道我总是失眠,现在唯有这首儿歌能让我有睡着的可能。”
“那,好吧。”孟行知语气坚定,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睡吧,睡吧。。。。。。”
不等他唱完,林牧荑就幽幽开口:“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听睡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