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暗去,房内陷入昏暗——
他盯着她,目光冷冽。
焰火绽放,亮光从窗户重新溢进来——
他推开宣雪,敛起所有情绪,对她突然的靠近,不喜不怒,毫不在乎,唯一在乎的是他衣服上的皱褶,会不会有味道,他慢慢想着,他记得,阿霓不喜欢。
宣雪再次尝试靠近他,陆钦南绷起咬肌,转手掐住她脖颈,推着她远离自己,“点?宣文汀同你讲了乜啊?”
昏暗中,宣雪瞳孔紧缩,畏惧在她眼里放大,她拍打着他的胳膊,“冇……冇啊……”
陆钦南利落松手,起身离开床,走到窗边单人椅坐下,酒精洗脑,真的会让反应变迟钝。今晚年夜饭,有人食不知味,有人欲壑难填,显然,宣大小姐什麽味都没尝到。
他点上一支万宝路,浓烈的尼古丁熨烫味蕾丶感官丶神经,些微醉意慢慢散去。他望住走到身前,挡住窗外焰火的人。
“原来,你讲真,我爹地真的不信你。”宣雪盯着眼前的男人,在他脸上看不到方才一瞬的阴戾,畏惧不过片刻,消化後,脑子清醒了,她没输,一无所有才更赌的起。
陆钦南微微仰面,眉头挑起,“宣文汀讲了乜啊?要你试探我?”
“你知道,我在宣文汀面前随口一句话,都会让你失败。”
香烟送进唇间,听到宣雪的话,他目光带笑,吞云吐雾间,他笑出声,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下来,他笑望着宣雪,“阿雪,你想不想亲眼看到他遗嘱?”
宣雪凝视着他脸上的笑,久久没回答。
等不到她回答,陆钦南摇头,笑意愈深,“你们父女俩真有意思,他不信我,你也不信我的话。”他拈磨着指间香烟,垂下眼帘,“你爹地书房有一尊佛像,佛像後面有保险箱,你打开看看便知。”
一面吃斋念佛,一面杀人放火金腰带,做人不可以这样矛盾,干脆一点,要麽吃斋念佛,做个纯粹好人,要麽做个纯粹坏人。
文明法律时代,不允许有这样的矛盾存在。
宣文汀信诚的佛,终于也要背叛他。
隔日是农历初一,衆人都要去公司香堂祭祀。义合虽解散,但还有壹和,明面是公司,做正当生意,实际和过去的义合并无多大区别,义合坐馆还是那位坐馆。
今日比昨日更甚热闹,古惑仔齐聚香堂,整整齐齐排队,按地位高低从前至後,坐馆丶堂口大佬丶红棍丶白纸扇丶草鞋丶最差是四九仔啦。
堂前是红袍关帝神像,一手捋须,一手横刀,威灵赫赫。话事人宣文汀手撵一炷香,摆至额前,虔诚祭拜关帝。
祭祀结束後,根据功劳簿,发放丰厚利是。(利是:红包)
订好茶餐厅包厢,衆大佬一同过去,商量今年生意事宜。陆钦南临时离场,他擅自处理昆叔,本就惹叔伯不满,无所谓他留不留。
茶餐厅包厢,吊灯亮得刺眼,宣文汀同各位大佬呵呵笑着,谈到今年计划,沉思片刻,笑着讲:“我老了,今年到届,要让新人上位了。”问及斌叔有无意愿,斌叔忙摇头,想到昆叔被陆钦南教训场面,他哪有胆子争话事人位置。
跟在斌叔身後的後生仔眼睛一亮,冲动问出口:“汀爷有无人选啊?”
人选?大家一致默认是陆钦南。
宣文汀冷笑一声,“他?他冇资格。”
点解?侯爷看中的人选,点会没资格?
“陆良的教训,你们没食够?点?还想从他儿子身上多食一次?”
後续事宜,不方便让後生仔听,只得让他们离开。
斌叔身边後生仔离开後,拨通丧龙电话,将包厢内对话告知对方。
*
陆钦南收到荣叔短讯,驱车极速到正月茶楼。荣叔告诉他,昨日不知发生乜,钟小姐回公馆过年,不曾想年夜饭变闹剧,钟小姐不知所踪,今日一早,高太找到茶楼要追究,指名道姓要陆钦南出来,等一上午,没等到人才离开。
追究什麽?钟嘉苇当然是已经知道了,知道傅时津不是傅时津,为此大发雷霆,严厉训斥钟霓,这种事情不是从她口中得知,而是从令人讨厌的外戚口中得知。真令人匪夷所思,荒唐至极!搁到法律上,都讲不过去!
陆钦南忘记了,忘记了每年钟霓回老宅,总会半路离开,不像离开,更像逃离。她最厌除夕丶新年,从古至今,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讲祝福像恶劣哄骗。
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喜乐安康……不问缘由丶不存目的,随口一句祝福,自然而然地哄骗。
全国市民乐此不疲,点解啊?
那时——
钟霓回一趟钟家老宅,本该欢欢喜喜,偏偏与她爹地不欢而散。她逃离现场,驱车直奔维港。傅时津要出现在她身边,太难,工作至上;他不同,他一无所有,没有伟大责任,可以随时丢弃那些,来到她面前,给予她安慰。
钟霓泪眼朦胧,想索要一个拥抱,却担心破坏自己在傅时津面前的形象,只柔声索求一声新年快乐。“傅时津,不如,你同我讲一声,新年快乐,好唔好啊?”
他乐意至极,“新年快乐。”
钟霓擦掉眼泪,笑起来,“恭喜发财!”
“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