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勤政殿,大臣们神色各异,不少人看向段止荣的目光夹杂忌惮与敌意。刑部尚书和禁军统领心里早已叫苦不叠:这不是把他们彻底交到二皇子刀口上?若再有所失职,岂非当场被拿问?
段止荣将衆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未多言,挥袖让小冉先回寝殿传话,自己则带着傅寒往太医院方向走去,准备行使新得到的“调查权”。他要挑几名真正可信的医官,同时盯紧那些疑点重重的人。
路上,傅寒小声问道:“殿下,您打算如何下手?您刚在勤政殿放出狠话,怕是很多人要对我们使绊子。”
段止荣眼底寒芒微闪:“就先拿太医院开刀,从小事查起。若当真有人暗中与刑部丶禁军内鬼勾结,顺藤摸瓜,自然能牵出更多。更何况,我怀疑那些人也跟当年慕太医之死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
傅寒轻轻点头,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敬畏:殿下这番谋划,既保大皇子不死丶稳住自身地位,又趁机揪出幕後黑手,步步紧逼,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段止荣忙于清查之际,宫外荒营房里的慕清歌与李颐,也渐渐恢复安稳。李颐的伤口虽尚未痊愈,但已能坐起说话。慕清歌一边替他熬药,一边焦急地盼着段止荣的消息,生怕宫里再起波澜。
这日黄昏时分,苏曲匆匆赶到,带来傅寒暗中塞给他的最新简牍。慕清歌拆开一看,上面字迹果然是段止荣所写——“宫中局势紧迫,大皇子再度中毒,吾已受命彻查幕後。
若你与李公子手中真有证据,可速做整理,我将于不久後发起雷霆手段。
宫闱阴暗,不可不防,尔等暂勿轻举妄动。
——段止荣”
慕清歌看罢,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感动:阿荣哥哥果真把他们的安危记在心上,却也面临生死难料的斗争。李颐看她神情不定,吃力问道:“怎麽?宫里又起波澜?”
慕清歌点点头,将书信内容告知,他顿时神色凝重:“既然如此,我必须把那份证据尽快整理好。只要段兄在宫中牵制敌人,我便可借机出手,把‘毒案’隐藏多年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世。”
慕清歌握住他手臂,轻轻道:“先别急,你身体还没好全,万一再被盯上……”
李颐咳了几声,却露出一抹坚毅苦笑:“我若再等,怕那夥人真要翻天。况且,慕太医之死,我也有些线索想帮你查明——当年似乎有一桩密件,若能找出,便能揭开当年的黑幕,顺带洗刷你父亲的冤屈。”
闻言,慕清歌眼眶微红。她回忆起父亲慕言之为皇室诊病,却不料被陷害“暴病身亡”,至今真凶未明。她深吸口气,咬唇道:“好。等你身子稍稳,我们便与段止荣联手,务必让那幕後黑手无所遁形。”
夜幕再次降临,宫墙之内灯火深沉。
段止荣坐在寝殿书案旁,一封封简牍散在面前——有太医院的药案名录,有傅寒从刑部挖来的暗中供词,还有禁军交出的巡逻记录……他翻阅时,神情冷峻,一旦发现疑点,便用朱笔狠狠圈出,眸中浮现肃杀之意。
小冉在一旁打着灯,为他不断添加烛油。看段止荣半晌未言,小冉忍不住小声问:“殿下,您瞧出什麽了?”
段止荣将手中卷宗重重一拍,哼道:“好一个‘层层外包’!太医院有人暗地配药,刑部又有人替他掩盖,禁军则假装巡逻不见……若再追下去,说不定还能牵扯到内务府,甚至宫中更高层。”
小冉惊呆:“那这幕後之人,究竟是谁?难道真是皇後娘娘?还是……”
段止荣眸光一沉,却未正面回答:“宫里想除掉大皇兄的绝不止一方势力。也许皇後有嫌疑,也许其他人早就盯上那宝座。总之,我会一网打尽。谁若阻拦,我也不会留情面。”
小冉连忙点头。看着二皇子满脸冷峻丶言辞决绝,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些昔日对殿下不屑一顾的宫臣,如今恐怕要胆战心惊了。
段止荣攥住一份表格,上面记载了太医院近期所有药材的来历与流向。他冷冷抚过指尖,心底闪出几个名字:“傅寒明日随我去太医院‘盘账’,再把内务府涉及药材管理的人也给我叫来,倒要看看这背後是哪只手在伸。”
夜深人静时,寝殿外的两盏宫灯映着斑驳墙影。段止荣合上卷宗,正打算略作歇息,突见门口侍卫紧张来报:“殿下,外头有人冒充内侍求见,可见他行迹诡异,属下将其拦住。”
段止荣眉心一跳,腾地起身:“带他进来。”
不多时,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身披旧内侍衣衫的男子进来。那男子面容枯瘦,一双眼透着惶恐与怨毒交织。他一见段止荣,倏地挣脱侍卫,想要拼死扑上,却被侍卫死死按在地上。
“大胆!”小冉吓得惊呼。侍卫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厉声问:“你是何人?深夜闯宫,胆敢对殿下无礼!”
那男子却冷冷狞笑,口中咬着什麽,似欲自尽。段止荣眼疾手快,一道玄门真气闪过,点了他下颌要穴,使其动弹不得,无法咬破毒囊。那男子吃惊地瞪圆眼睛,像看魔鬼一样看着段止荣。
“又是刺客?”段止荣俯视着他,声音冰冷,“谁派你来的?若想死得痛快,先把幕後指使者说出来。”
那男子扭动嘴巴,却发不出声。显然段止荣的手法阻断了他言语能力,也封住他经脉。
“殿下,您要不要搜他的身?”傅寒在旁提醒。段止荣微一点头。侍卫立刻搜身,果然在男子腰间翻出一把匕首,以及一张血迹斑斑的小纸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务必刺杀二皇子,若能引出‘玄门叛徒线索’,务必当场灭口。”
段止荣扫了眼那字条,薄唇紧抿,杀机四伏:果然有人想要以他做饵,引出“玄门叛徒”的秘密,也想置他于死地,一石二鸟。难怪最近刺客层出不穷。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纸条,垂眸看那名男子:“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没法让你开口?可惜,你对付的不是寻常皇子。”
说罢,他指尖略一凝劲,一缕真气灌入那男子额间。对方顿时面露极度痛苦之色,仿佛神智被针扎一般,全身哆嗦。傅寒与小冉看了心惊:这便是玄门“窥心”或“夺魄”之类的禁法吗?殿下先前一再压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如今却丝毫不留情面,可见已被逼到忍无可忍。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那男子忽然挣扎着,模糊吐出几个字:“我……我只是拿钱行事……指使我之人……刑部……尚书府……”说到这里,他猛地一翻白眼,口中血泡翻涌。再想言语,却再也发不出声,只在地上剧烈抽搐,似被禁术反噬,生机瞬断。
扑通——刺客尸身软软倒下,彻底气绝。殿内一片死寂。傅寒与小冉面面相觑,暗暗心惊。段止荣收回手,脸上依旧冷峻,仿佛对方的死毫不起波澜。
“刑部尚书……果然。”他咬牙低语,声音里满是寒意。“连夜派人来送死,只说明他已慌了阵脚。我倒要看,他还有什麽底牌。”
处理完刺客尸身後,段止荣让侍卫悄悄将其擡走,免得惊动旁人。夜重归寂静,然而寝殿里的烛光却未灭。
“小冉,你传令下去,这两日我若不在,任何人不得闯寝殿,也不得通报刑部那些官差。”他侧首吩咐。
小冉连声称是,又忍不住问:“殿下,您明日当真要动手?”
段止荣收好那张沾血纸条,眼神冷如深渊:“不急。还缺一点证据,待我彻查太医院,再拿到内务府的账本,就能直指刑部尚书。那时,我要让他在勤政殿当衆伏法,再无翻身之地。”
说罢,他忽地想起“玄门叛徒”之事。若真如字条所写,对方企图借刺客“引出玄门叛徒线索”,可见此人也在怀疑自己与玄门关系。回想当初流放与慕清歌父亲之死……一切都藏在迷雾中。或许刑部尚书只是表面一环,背後还有更大的黑手。
“暂且先除掉眼前这只‘老狐狸’,再抽丝剥茧。”他在心中自语。已故刺客阴冷的面孔在脑海浮现,让他对即将到来的博弈愈加坚定:既然对方不择手段,他也不必再留情。